【大乾康元七十一年、五月二十二、戌時、長安城南、秋葉草堂】
徐恪問過了丁春秋之後,見天色已晚,手頭也再無別的事要做,遂起身下值出門。
他走出自己的千戶公房時,守衛於兩邊的兩個鐵塔一般的衛卒,各自右腿一振,身板挺直,右手緊緊握住直刀刀柄,朗聲道:“千戶大人安!”徐恪連眼皮也未動一下,只略略點了點頭,便大步而出。
徐恪自入青衣衛以來,從未有如今在青鏡司這般,手下有如此眾多的規矩,非但進門出門要問安,外人入內要稟報,而且青鏡司的牆門之外、千戶公房門外、院門之外乃至於兩個百戶的公房門外,都有專門把守的衛卒,尤其是他這千戶公房門外的衛卒,各個都是精挑細選而來,站如松柏、行如飆風,身高八尺、膀闊腰圓,杵在門前一動不動,直如兩個門神一般威風無比。
徐恪心知,這必是張木燁之前在青鏡司多年,刻意經營之果,他初來乍到,雖心感不便,但也不好擅行改變。好在他初時雖不適應,但這一連十天下來,也就漸漸習以為常。
離了青衣衛之後,徐恪沒有回自家的府邸,而是往西南行去,不到半個時辰,他便已坐在了秋葉草堂之內。
已是戌初時分,秋明禮竟尚未下值歸家,平安與喜樂各自忙碌,陪在徐恪身邊的,就只能是趙昱了。
趙昱已在灶間忙碌完畢,一桌子菜業已全部備妥,她見秋先生還未回家,怕徐恪一人孤單,便主動來到前廳,先陪徐恪閒坐一會兒。
這十天來,徐恪有事沒事,總愛到草堂來坐一坐,今日他接了皇帝的案子,更是要過來向秋明禮請教。
“小玉……”徐恪嗑了一片瓜子,喝了一口茶,問道:
“整間草堂就你一個姑娘,這洗衣做飯、灑掃庭院、飲食採辦、雜物歸置……這麼多的活,你一個人忙得過來麼?”
“沒有啊!”趙昱低著頭怯怯地望了徐恪一眼,長長的睫毛微微閃動,一雙明淨如秋水般的眸子,彷彿帶著些許的含羞,她笑著回道:
“草堂裡除了我,還有平安弟弟和喜樂大叔呢!打掃庭院、歸置雜物這些粗活,喜樂大叔會做,至於平常的菜、米、油、鹽……這些都是平安弟弟外出採買,我只管做飯,還有就是幫秋先生洗衣。”
“秋先生也真是的,都一個三品的宰輔之臣了,家裡就你這一個女眷!”徐恪也笑顏望著趙昱,道:
“草堂雖不大,裡裡外外到處也都是活,他總該再買幾個丫鬟,幫襯著你一點!”
趙昱聽得徐恪口裡所言“女眷”二字,渾身便有些不自在,她辯解道:
“先生雖貴為三品重臣,但他一向不喜他人服侍,凡事總喜歡親力親為。先生平常總是教導小昱,人不分貴賤,但凡能自食其力者,自己的事還是要自己動手才好。之前,先生連他的衣物被褥都不讓我碰,自己內室的打掃也一定要他自己來,只不過,先生最近公務越來越忙,下值也越來越晚,是以這些活才輪得到小玉來操持。”
“嗯!小玉說得對!但凡能自食其力者,自己的事還是要自己動手才好!我記下了!”
徐恪不斷點頭,心想,自己原來也是一個孤苦窮困之人,身邊時常連幾個果腹的饅頭都找不到,何以今日,自己竟會坐擁一座十餘進的豪闊府邸,身邊還要二十餘個丫鬟,流水一般照顧自己的起居?
“這句話是先生說的!”趙昱低著頭,雖極力掩飾,但臉上的不快仍依稀可見:
“請千戶大人少待,我家先生很快就回,我這個秋府裡的小小丫鬟,就不陪千戶大人了!”她淡淡說了一句之後,便顧自起身,看也沒看徐恪一眼,轉身徑往灶間而去。
“小玉……”徐恪撓了撓自己的額頭,望著趙昱離去的背影,心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