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彎了眼角:“若我選擇夢中,君姑娘你待怎的?”
我看著她的眼睛:“若你選擇夢中,就把塵世的性命送給我做報酬,你看如何?”
她一雙秀致的眉跳了跳,旋即望向水閣上空,良久,突兀地笑了一聲:“好。”
這一天,我沒能如小藍所願早去早回,在水閣中待了大半日。因宋凝講給我一段故事,那是她的心魔,她想要修正這段故事,哪怕只在夢中。當然這純屬自欺欺人,她因不懂得自欺,才渴望一個夢境令她騙過自己。
四簷的帷幔被挑起來,遠處是落日湖光。她就著茶水飲下我幾滴血,血液牽引她體內生氣聚集,化作跳動的音符,在我眼前排成一列,我一個音符一個音符牢牢記住,這是宋凝的華胥調。
她在湖光裡慢慢回憶,而我透過跳動的華胥調,一幕一幕,看到她的過去。她說:“君姑娘可曾聽說,我雖是姜國將軍的妻子,卻不是姜國人,七年前,我十七歲,如同你這般大,帶著滿滿的情意嫁來姜國,真是花一樣的年紀……”
花一樣的年紀裡,黎國大將軍宋衍的妹妹宋凝在姜黎兩國的戰場上邂逅沈岸。那時,沈岸沈將軍是姜國最年輕的少年將軍,有冷峻的眉目,了不得的身手,百戰百勝的赫赫威名。
宋凝出身武將世家,自小被當作男兒教養,一柄紅纓槍使得出神入化,十四歲就跟著兄長征戰四方。十六七歲的年紀,正是姑娘們拿著繡花針為嫁妝汲汲忙碌的時節,宋凝那一雙拿紅纓槍的手,卻已在戰場上拿下不少人命。黎國自古男多女少,姑娘總是分外金貴。黎莊公十七年春,凡家有適婚之女的世家大族無不被踏破門檻,但大族之首的大將軍府反而門庭寥落,沒有哪個貴族敢娶宋凝。大家都害怕娶了宋凝以後若再敢納個妾,自己將和妾室雙雙被宋凝打死。黎莊公欲做一樁好事,將宋凝許給丞相府的二公子。丞相二公子聽說此事,嚇得當即從馬背上摔了下去。宋凝在戰場上得到這訊息,在溪邊水旁佇立很久。宋衍找到她,皺眉道:“你不必擔心,那不識好歹的混小子,兄長定有辦法叫他非你不娶。”她攢出笑來柔聲道:“哥哥莫氣,王都裡那些鎮日泡在溫柔鄉里鬥雞走狗的紈絝,他們看不上阿凝,就當阿凝看得上他們麼?阿凝要嫁,也是嫁當世的英雄。”
這話原本不過說說而已,表示她基本上並不糾結被丞相二公子嫌棄這等事。但時隔不久,果然遇到命中註定的英雄,就在那一年,那個冬天。英雄騎著黑色的馬,執一把八十斤的重劍,姓沈名岸,字泊舟。
那是黎莊公十七年的嚴冬,大漠凍雪,黎姜兩國交界處發現成群的汗血馬,兩國都想據為己有,互不相讓,以此為引子,引發多年宿怨,終釀出一場大戰。宋凝早聽說沈岸的豐功偉業,少年心性,心中不大服氣,一直想找個時機與他一較高低。
終於這一天,大雪紛飛,兩軍對戰在桑陽關前。時機得來不易,一向穩重的宋凝不顧兄長眼色,率先拍馬而出,列前祭出自己的名號,沉聲叫陣:“紫徽槍宋凝前來領教沈岸沈將軍的高招。”寒風的勁力帶著她破碎嗓音傳往敵陣,獵獵招搖的旌旗中,白袍將軍跨馬緩緩而出,英俊淡漠的一張臉,手中泠泠似水的長劍泛出冰冷白光。
這一場武勇的單挑,宋凝的槍法從未使得如此笨拙,不過五招便被摜下馬來,一輩子沒有敗得這麼快,敗得這麼慘,對方卻連眉毛也沒挑動一絲,只在長劍不經意撥下她頭盔時怔了怔:“原是個女子。”
宋凝愛上沈岸,因他打敗了她。這也是後來比武招親不得不流行的原因——世上強大的姑娘越來越多,強大的姑娘們在尋找夫君時基本上都用的一顆獨孤求敗的心。你想得到她,就先打倒她。你若打倒她,就必須得到她。如果你打倒了她又不願意得到她,就會演變成一篇虐心文。
總之,紫徽槍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