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拋開製得好還是不好,以及都會造成怎樣的後果。拋卻名利。
知道這次賽事可能會導致整個紫砂界的制度改變後,蘇錚最初的反應是,自己以後該怎麼辦?
她幻想過自己靠這個手藝養家餬口,在這一領域優秀傑出。愈做愈強,最後成為站在巔峰的那一人。
可是這個夢想好像在起步之初就被現實擊碎了。
她迷茫了一陣。
想起梅甲鶴說的壺心,她漸漸醒悟過來。
若自己僅僅是喜歡製作這個東西,環境怎麼變化又有什麼要緊呢?
名?自己一個異世者可沒有那麼大的野心。
利?她不相信自己會被餓死。那麼多餘的錢財權力又有什麼意義?
重點是她看重的是什麼。
所以她很快又拾起自己的工具,沉著氣,靜著心,一點一點地捶、捏、剔、磨,光陰靜如流水,架子上擺滿越來越多的各式器具塑像,有的循規蹈矩,有的千奇百怪,而沉澱下來的是那份越發精湛的手藝和越發凝實的理解。
蘇錚帶著最近的作品去拜訪梅甲鶴,她在做百果壺。百果壺是在圓形壺身上雕塑百果。巧妙地組成流、柄、足、蓋等。
如壺蓋壺紐為一朵倒置的香菇。柄是一隻菱角,流是幾節蓮藕。壺的肩部貼塑花生、芸豆、蓮子荸薺等物,壺的足也是多種果子組成。
這種壺十分考驗模擬實物的功力。而且因為果實的顏色需要透過調製各色砂泥,技術難度很大。
蘇錚如今製作模仿的功力是到了,但對泥色把握的這一塊還是一知半解。
現下她就是拿著用同樣的砂泥製作成的百果壺請梅甲鶴品評,然後請教調泥的要義。
穿越竹林,初冬寒沁的水汽往衣領袖口裡鑽,她緊緊領子,抬頭看看茂密碧綠的節葉間被切割得碎碎的天空。
賽事的結果應該出來了吧?
也不知道最後誰奪冠。紫砂界才人輩出,很多她聽都沒聽過的壺藝師同臺競技,前些日聽蘇耀祖汶萊那些人說,被壓制得很慘。自愧不如得差點都要絕望了。
挺想見識見識那些高手的風采的。
“………真的不能考慮嗎?”
前方忽然傳來一個壓低的聲音。是女子的聲音,似帶著壓抑的哭腔,隱約還有些耳熟。
蘇錚停下腳步,向前看去,疏朗竹林裡站著兩道身影,隱隱綽綽的分辨不明,但依稀是一男一女,皆是氣質清華。
她聽到那女的繼續說:“我知公子身份煊赫,琅家在您眼裡微如塵粒,開翠也不過是鄉野之婦,但家道衰頹、祖父病危,族人又多是喜逸惡勞不思進取之輩,開翠真是走投無路,只求公子能看在、看在開翠一片仰慕之心,假以援手,當牛做馬無以為報。”
蘇錚微微一愣。
這女的是琅開翠?
求助?表白?
那她口中的公子是……
蘇錚眼裡帶了幾分興奮和急切,湊近幾步,那隱隱約約的墨色影子,挺拔、硬朗、冷峻,透著絲絲不可企及的雅氣,卻是再熟悉不過。
只聽他冷淡矜持的聲音道:“恕顏某無能為力。”
短短七個字,在這疏林裡好聽地逸散開,卻是一口回絕毫不留情。
他轉身欲走,琅開翠卻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低聲哀求。
他立住回頭,琅開翠卻趁機抱住他的腰身。
撲入懷抱的動作太大,周圍幾根竹子被震得簌簌搖曳,絲綢一般的髮絲飛揚起來,彷彿轉了一個慢鏡頭的弧旋,悠悠散落在女子單薄瘦弱的肩頭。
蘇錚大張著眼睛嘴巴,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心裡頭卻不得不承認,此時此刻的琅開翠,柔弱,憔悴,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