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垂頭看了他一眼:&ldo;您衣帶系錯了。&rdo;
李懷安低頭看:哦,睡得太久,出來得太急,果然錯了。
他嘲弄一笑,妻子一走,他整個日子都過得糊裡糊塗。
庭院裡沒人,都被他趕出去了。李懷安也不再自我折騰,而是坐在了門檻上,學著李信那般不講究的樣子,發起了呆。他再聽到李信的話,&ldo;您這些日子總是在睡覺,我來找了您好幾次,您都在睡……您莫不是病了?找醫工看看?&rdo;
李懷安隨口道:&ldo;心病吧。&rdo;
李信:&ldo;……&rdo;
李懷安:&ldo;我壓了這麼多年的心事,一下子全空了,不管是心理還是身體,當然會出毛病了。現在先這樣吧,等過段日子,如果還是這樣,再找醫工來看。你不知道,你母親常年病著,以至於我見到那些醫者就很厭煩,恨不得永不見他們。所以即使知道自己病了,也並不想就醫。&rdo;
李信沒說話。
他這位父親,實在是一個很理智很冷靜的人。知道自己出了問題,還知道問題在哪裡。李信原本擔心聞蓉病逝後,李懷安會出什麼事……現在看來果然出了事,好在他父親這樣的性格,應該能扛過去吧……
李信胡思亂想時,聽到李懷安低聲,&ldo;我又夢到你母親了。&rdo;
李信怔一下。
李懷安:&ldo;這兩天一直做夢,一直夢到她。她變成了還沒有生病的樣子,在夢裡很溫柔。真是奇怪,那時候二郎應該在,但滿世界好像就只有我們兩個。她和我一起讀書,幫我研磨,還幫我整理卷宗。我和她說去出門踏青,她說好。我們並肩出門,然後她越走越快。我在後面喊她,她再沒有回頭。她沒跟我說話,我卻莫名的知道這是最後一次了。&rdo;
她真的走了。
離開了他。
他們夫妻將近二十年的感情,一夕結束。歡愉只存在短短几年,更多的是忍耐和責任。在她病後,他對她的感情,已經在長年累月的折磨中,慢慢消失。他卻常妄想她能好起來,能看到他,能突然醒過神,這世上不是隻有二郎,還有他這個夫君,與她的女兒。
她卻一直沒有醒過來。
只在夢裡,她才回到了少年時的樣子。
溫婉明媚,再不能求。
李懷安用手蓋住了臉。即使知道李信坐在屋簷上看不到他的表情,他仍不想過多地露出自己的情緒。他好像已經習慣了把什麼都壓在心底,默默忍著,不去讓別人擔心。
李信說:&ldo;我要跟知知去長安了。我留在會稽這邊的私兵,您不用管,我自己出錢養。我留下的東西,您看有用的,給其他郎君用。沒用的,燒了或扔了都行。我都隨意。&rdo;
李懷安說:&ldo;那我給你備些錢財吧。你母親留給你的,再加上我給你的……別拒絕,這本來就是你應得的。我們當初都說好了的。&rdo;
李信沒拒絕。
他跳下了屋簷,身形颯颯落落,驚鴻般好看,落在了李懷安前方的廊下。他回過頭,看那個靠著門檻而坐的中年男人。李信看他良久,忽然道,&ldo;我認您作義父吧?您看你還瞧得起我麼?&rdo;
李懷安微愕,沒想到李信會這麼說。
他看著少年半天,少年臉上還帶著傷疤,形容也沒有多精神,大約與他一般憔悴。然李信看著他定然而望的樣子,讓李懷安感受到了一絲慰藉。李懷安微微笑,點了點頭,&ldo;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