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秋高氣慡時節,夜幕沉沉,李二郎站在哨臺上,與衛士們一起望著汪洋大海。江海在夜中如墨水湧動般,幽黑無邊,起伏翻浪。他心事重重地看著夜中星火漸起,聽到四面八方的將士說笑聲。
他垂著眼,心中喃喃:眼下大仗已過,該是寫信讓李三郎過來的時候了……
他在哨臺上站了良久,思索良久,打算下去喊人出發時,忽聽到清亮的鷹鳥聲。
少年站住,回過身。
片刻的時候,站住他身後的衛士,看到少年郎君陰沉的面色很快消融,眼中帶上了笑意。他們抬頭,看到蒼鷹在空中盤旋,拍著翅膀從高空中飛下來,而李信望著大鷹,目中充滿了溫柔的笑意。
溫柔?!
幾人驚恐後退:李信還有&ldo;溫柔&rdo;這種眼神?真可怕!
李信抬起手臂,那隻空中盤旋的黑鷹就落在了他的手臂上。利爪扣住少年郎君的手臂攀立,蒼鷹猶記得這個郎君昔日馴它時多麼麻木無情,若非年輕漂亮的小娘子善解人意討人喜歡,大鷹覺得自己才不會被這個人馴服。
所以落下時,大鷹毫不憐惜地抓破郎君的衣衫,利爪在他手臂上狠狠抓了幾道。
李信嘖嘖,手抓著鷹喙搖了搖,笑道,&ldo;這麼記仇?&rdo;
他熟練地卸下竹筒,借著昏昏燈火,去看竹筒中寫了些什麼。大鷹從他手臂大搖大擺地踱到他肩頭,又報復般地再在少年的肩上抓了幾道。它無意中看到郎君衣衫破了後露出的血跡,身子僵了一僵,還以為是自己抓破的。
大鷹怕極了這個少年郎君的戾氣,它掩飾般地扒拉扒拉郎君被他撕開的衣衫碎步,遮住郎君肩上的傷口。它擺出此地無銀的架勢來,裝模作樣地叫了幾聲,站在李信的肩頭,與李信一起去看信。
身後的衛士被這隻鷹高傲的架勢簡直驚呆了:李二郎怎麼馴的鷹啊?這鷹都快成妖了吧。
李信微笑:&ldo;不是我的功勞,是我家……表妹的功勞。&rdo;
他只馴服了這隻鷹,之後都交給了她。大鷹與她處得非常不錯,她常常寫信告訴他,李信全都知道。
少年說起&ldo;表妹&rdo;來,聲音不自覺地輕柔下去。強勢的郎君低下頭,睫毛微顫,火光映著他臉上的表情。他剛硬無比的面孔,在燈火中,顯得何等柔情繾綣。這般的溫和憐意,與他平日鮮明無比的作風對比,實在讓人震撼。
幾人不覺想到:李二郎的表妹……哦哦哦,懂了。
那位表妹該是何等的風姿,才讓李二郎化為繞指柔,連說話聲音都輕下去呢?
風吹獵獵,海浪呼嘯,一重重的松濤悠遠而近。蕭蕭高臺,少年郎君借著燭火微微,粗糙的指腹憐惜地撫摸著那斑斕竹簡中的清麗字跡‐‐
&ldo;表哥:
見信如晤。苦夏已過,秋月無邊,冬雪將至。城門已開,農商漸通,百工開業。涼風有信,傳我思意‐‐君待何時歸?&ldo;李信笑起來。
他笑起來,邪氣中,又透著讓人臉紅耳赤的味道。
他飛一般跳下了高臺,在濃夜中失去了蹤跡。在帶兵出行前,李信趴在帳中案前,咬著兔毫,與聞蟬回通道,&ldo;親親知知小心肝兒……&rdo;
秋日天涼,楓葉紅了一大片。南方不比北方,北方這時候已經糙木枯黃。在南邊,秋日像是三季共存般,糙木有些蔥鬱有些黃嫩,唯獨沒有萬物皆殺的冬意。霜河漸冷,水一天比一天涼,空氣cháo濕,江風每日每日地徘徊。古木參天,三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