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立在玄重色內殿中,塵土飛揚下,他袍袖寬大,眼眸幽深,看著虛空中的塵埃晃神。他一動不動,一直那般站著。不知什麼時候,大廈會將傾,瓦片會碎屑紛飛。牆塌了,樓倒了,而張術必然還站在那裡。
金光陽光從頂罩入,隔著一排排窗子,張染離開宮殿,走在廊簷下。他一步步地走前,側著頭,每一眼,都看到窗扇後的青年。那青年微笑著看他,讓張染心中驟然大慟。
隔著一排排窗,張染聽到太子說話,&ldo;五弟,若你有能力,請盡力護佑這個王朝。只有你這般性情,才能佑護我大楚……這是為兄最後求你的了。&rdo;
張染從窗下走過,窗紋映在他面上。一時亮一時暗,而他默然無語。
他原先以為自己瞭解太子,現在才發現自己並不瞭解。這位兄長有抱負,有想守護的。定王也一樣,定王只是和太子的理念不和……然而他們都和自己的理念不和。
張染就從不操心誰做皇帝,大楚會變成什麼樣子。
他也沒清楚兩位兄長真正在爭的是什麼……
張染立於白玉扶欄前,望著一座座宮殿出神。在這一時刻,他有所感應,覺得自己會見證些什麼……他想他和妻子,和聞家,和太子,和定王,他和他們都不是一類人。然而那又怎麼樣?漠不關心的人才有能力幫他們做他們做不到的人。往往沒感情,比有感情的人做起事來,更加完美。
他不理解太子,他始終覺得太子是蠢貨,硬生生將自己作到了今天這一步。
但是大楚需要蠢貨,他也依然會幫助太子。
很多人都在這個時候離開了太子身邊,然寧王與聞家始終不棄。正是有這幾人的勢力在,於兵馬生意一事上,太子才能立於主場之位。在寧王的安排下,太子快刀斬亂麻,先對幷州程家軍出手,向太尉問罪。
太子要停了所有的兵馬生意,更在寧王的建議下,既然已經開了頭,就把鋒刃對準程太尉一人,莫要牽連太多了。
世家依然不罷不休。
程太尉卻被逼得沒有立場。
在五日的大朝小會不斷後,在死了不少人後,程太尉於一日早朝後卸冠下跪,親自擼下了幷州郡守等幾位要職,換上了旁的人。程太尉輕描淡寫,將一切錯事推到了幷州手下,自己只擔個&ldo;管教不嚴&rdo;的罪。太子胸中憋著口氣,卻也知道自己現在動不了程太尉。程家在長安勢力有多廣,他這次才看明白。太尉不能動,動了反撲更加嚴重。
太子只能任太尉認罪。
朝會散後,太尉仍然跪於甬道路上自省。他將在這裡跪一個時辰,作為兵馬一案的終結。朝中很多大臣倒了,幷州程家軍的好幾個要職也倒了。太子要求重新制定御律,嚴禁販賣兵馬。之後還有些細枝末節雙方需要談,程太尉的認罪,起碼將大處結束了。
太子傷筋動骨,這幫大臣們也不如何光鮮。世家的回擊還在之後,太子正嚴正以待地等著……
許多朝臣從跪著的太尉身邊走過。
大楚不興跪拜。平時上朝,都基本沒有需要下跪的禮數。然程太尉身居高位,竟然要在眾目睽睽下跪一個時辰。眾大臣從他身旁經過時,對著太尉指指點點,小聲評價。程太尉不愧是太尉,這麼多人看著他,對他面露各種神情,他也能面不改色。可以見得,即使被唾罵,程太尉也不會變什麼臉色。
能走到他這一步,取捨之間,程太尉想得比旁人要深遠多了。
定王張桐與江照白也路過程太尉身邊。定王在程太尉身邊留了兩步,面露古怪複雜之意,卻又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