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曉得她去了哪裡,也沒人知曉她在忙些什麼。在這空白的半個月裡,沒人曉得她是怎麼渡過的?也許她每晚都喝得酩酊大醉,又或她每晚都和陌生男子同床共寢……也許她早已恣意而為……早已……早已……
瓊國丈咬住了牙,他不敢想了。什麼都不必辯解了。管她什麼少閣主、什麼瓊女俠,女人就是女人,無論多大權勢,只消剝下那身儒裝,瓊芳仍是女兒身。三大重罪降臨:不守婦道、放浪形骸、清白見瑕。得此三條,世間男女不分貧富貴賤,人人都可以斜瞄她一眼,然後冷冷道出那個字……
“賤!”
“嗚……呵……”瓊武川氣得發抖,卻也不禁怕得發抖,他真不敢去看祖宗靈位,他不知該怎麼向英國公解釋,家門出了個下賤女人啊!
“芳兒……抬起頭來……”瓊武川喘息道:“看著你的老祖宗……跪下。”
瓊芳輕輕抬起俏臉,望向案上供奉的大批牌位。那張臉蛋望來極是楚楚動人,可她越是美,瓊武川越是怕怕,像是見到不堪入目的東西,他提起中氣,厲聲道:“跪下!”
大小姐低頭垂目,望著家廟的地下,好似在發呆。瓊武川渾身顫抖,他重重一掌拍下,厲聲道:“這還是瓊家的女兒麼?要你跪,你便跪!跪下!跪下!跪……下!”
隨著那聲“下”,龍頭鋼鞭舉了起來,這二十四節鋼鞭下打奸臣,上醒昏君,乃是太祖賞賜的威儀重寶。萬一抽到了小姐頭上,那還不打得她香消玉隕?當此危急時刻,堂上霍地站起一人,他起身離座,單膝跪地,秉道:“老爺子,少閣主南下貴州,一切全是聽雨楓的主責。您若在氣頭上,請儘管打罰雨楓吧。”
傅元影來了,他是蘇穎超的師叔,也是寧不凡的師弟,眼見大小姐形勢危殆,自不能置身事外。當下便起意頂罪,要讓瓊芳全身而退。一旁三棍傑也曾隨行貴州,一時也跪倒在地,叩首道:“國丈明監!我等保護大小姐不力,有失職責!請國丈重重治罪!”
眾人起意緩頰,瓊武川卻不領情,他拿起龍頭鋼鞭,使勁敲著供桌,厲聲道:“罪個屁!貴州是貴州!揚州是揚州!她在揚州不告而別!卻是聽你們教唆的麼?”
此言一出,眾皆噤默。瓊芳不告而別,事前無人知情,自無人能替她頂罪。瓊武川深深吸了口氣,森然道:“一人做事一人當,芳兒,把東西拿來……”瓊芳別開頭去,低聲道:“拿什麼?”孫女兒裝傻,瓊武川卻不傻,他舉掌拍落,震得木椅扶手嘎嘎欲裂,吼道:“槍!爺爺給你的槍!”
堂上打雷了,國丈的嗓音活鐘敲鑼,震得眾人的耳膜嗡嗡作響。瓊芳面色蒼白,只點了點頭,便從懷中取出一柄火槍,雙手奉了過去。
熟悉瓊府事的都明白,瓊府共有三大重寶。第一樣是鐵卷丹書,第二樣是二十四節龍頭鋼鞭,第三樣則是瓊芳隨身佩戴的那柄雙管火槍。天下獨一無二的連發槍,這是前朝太師遺下的佩槍。瓊芳小時候不知向爺爺討了多少回,方才在十六歲生日當天收下了它。那不只是賀禮而已,尚且還合有爺爺對她的信賴期待。而現下這一刻,爺爺要收回去了。
瓊武川低頭把玩著槍柄,他凝目瞧著瞧,忽然見到“江充”二字,大怒道:“禍害!”
火槍拋到了地下,二十四節龍頭鋼鞭直劈而下,轟然巨響爆出,已將火槍砸得歪曲變形;國丈目露兇光,兀自大怒不已:“禍害!禍害!禍害!”
籠頭鋼鞭一記又一記狠狠抽出,火槍早已支離破碎,那鑲金邊的“江充”二字,也似驚怕無已的小老鼠兒,一股腦兒逃入桌椅匠下,躲得不見尾巴。
十六歲的生日禮物毀爛,護身兵器沒了,權杖也丟了。紫雲軒少閣主的風光到此為止,瓊武川手底打得激烈,口中卻大聲嗆咳起來,管家許南星急急上前,雙手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