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住又哭了起來,正要跪倒謝罪,那人卻將他一把揪了起來。跟著左手摟住了可憐人的肩頭,右手食指點出,定向遠處的佛寺山門。
順著那人指端去望,卻見山門前行來兩名僧人,四手合抬大木箱,箱體沉重,帶得僧侶腳步蹣跚,可四周百姓卻不體恤他倆的辛苦,仍不絕拋入銅子兒。
當、當、當,不消說,箱裡全是香油錢。
王一通呆呆望向華髮男子,喉頭嘶嘶沙啞,說不出話來,那人並不多做勸說,只反手拍了拍良民的腦袋,面露嘉許之色,跟著轉身離開。
絕望降臨,希望也降臨,王一通不再跪地,不再哭嚎,他遙望紅螺寺,但見遠處煙火奔騰,炸亮了夜空,寺前百姓拍手歡笑,都在慶賀元宵到來。轉看那董老五,兀自縮在人群裡嘻笑,想來還在打什麼如意算盤。
命運巨輪即將轉動。做了一輩子良民,如今來到了界線上,王一通低下頭,深深吸了口氣,猛地高高仰起頭來,望向那無盡璀璨地三千里夜空。
天頂明月高懸,在這無情大地裡,她是唯一的有情眾生,那自小看著自己長大的月亮姐姐,仍在亦步亦趨地守護一通。她並沒有放棄自己。
人兒月兒倆相視,王一通看著美麗的月亮姐姐,淚水不覺湧了出來,他想向月兒姐姐解釋,讓她明白自己的苦衷,奈何他讀書不多,硬是說不出什麼為國為民的大道理。他紅了眼、低下頭,泯著唇,陡然間,心頭一片閃亮,想到了四個字。
“皇天在上!”
王一通雙手緊緊握拳。向天頂穹蒼淒厲哭喊。
皇天在上……皇天在上……王一通胸膛起伏,大口喘氣,四下不聞一點回音,唯有體內十億八千萬個毛孔曉得他的苦,隨他一起掙扎呻吟,陪他一起尖叫慟噑:“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吾為人夫,亦為人父……”
鋼刀離地而起,來到了手中,那冰冷刀身好生晶亮,它輝映著月光,也映出小王的莊嚴容情。
說不出來像誰,刀子裡的王家男主人沒有咬牙,也不曾忿恚,此時此刻,他顯得很肅穆,很莊嚴,在那二十五年的傲慢歲月裡,沒一刻比此時更聖白了。
明月掩面,天地一片黑沉,無極幽冥裡傳來啜泣聲:“老天爺……您不讓我活……”
“我便自己活!”
鋼刀迴旋,如瘋似狂的王家主人,發出了今生最大的怒號。他抓緊了冰冷鋼刀,已然殺向喜氣洋洋的紅螺山……
第二章 奉天翊運推誠武臣
“你……叫什麼名字?”
天神問話了,就在佛殿裡,王一通哭了起來,眼看四周盡是凶神惡煞的兵卒,趕忙又擦拭淚水,換了涎臉來陪笑。
可憐復可悲,也許自己那把怒火不夠旺,也許天生沒有做強盜的命,總之衝向山門的王家主人沒有搶到一文錢,反而給紅螺寺的和尚一腳踢翻在地,當場扭送法辦。
紅螺寺裡眾官雲集,非只旗手衛都統在此,連刑部趙尚書也在這兒。王一通給人扣押起來,就近送入寺裡審訊,他跪倒在地,仰首展望,但見面前坐了一名大官兒,他生了張四方國字臉,年紀比自己大得多,瞧他右手戴了個鐵手套,望來斑駁鏽痕,與高官身分大大不稱。
“你……”大官兒俯身過來,鐵手輕輕撫王一通的背:“叫什麼名字?”
大官再次開口,王一通垂下頭去,眼角偷偷瞄了人家一眼,只見鐵手男子的目光並不寒涼,好似是他那早已過世的爹爹,正自望著做錯事的可憐兒子,既憐憫、復擔憂……
“大膽頑匪!快快從實招來!”小王正自發呆,忽然臉頰給人狠狠抽了一記,他驚醒過來,慌道:“大爺饒命啊!咱的老婆小孩還在等我回家,您快快放了我……”
“放屁也得有個味兒!”旗手街都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