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喊聲,人群裡走出一名乾瘦漢子,他伸進了腦袋,朝門裡揮手而笑:“小人楊阿遠,幾位大爺找我麼?”
唐王爺伸手撫面,房總管嘻嘻笑罵,一旁太監則是摸起了自己的空鬍鬚,打了個哈欠。
住在京城的都知道,楊家的家長早就不見了,十年前楊遠到水定河邊洽公,意外失足落水,就此溺斃無蹤。可憐堂堂的大學士,卻只剩了一個衣冠冢,倘使面前的瘦漢真是“楊遠”,那八成是惡鬼附身了。
眼看此遠非彼遠,相差了十萬八千里,王爺自是一臉沮喪,房總管湊頭過來,細聲道:“怎麼樣?還能查下去麼?”唐王不願無功而返,低聲便問:“總管,楊遠可有什麼別字?”
楊遠若真是本鄉出身,平日用得必是小名。便如“阿中”、“阿青”一般,只是時隔久遠,楊遠字什麼、號什麼,卻是無人想得起來。唐王爺滿心愁悶,卻也沒輒了,他喝了口熱茶,正思索間,忽聽眾太監催促道:“王爺趕緊走吧,現下已是午夜了,天光亮前咱們定得回宮哪。”
陡聽此言,唐王爺本已起身,卻又坐了回去,喃喃地道:“天光亮……天光……”房總管訝道:“王爺,你怎麼了?”話聲未畢,猛聽王爺一拍桌子,暴喝道:“阿光!”
眾村民咦了一聲,面面相覷,唐王爺深深吸了口氣,逕自抓起了毛筆,火速寫下三宇,喝道:“老丈,你來瞧這個名字。”
“楊刑光?”眾人一同探頭過來,齊聲道出這個名字。
屋內鴉雀無聲,卻聽那老者“咦”了一聲,道:“阿光?”唐王爺大喜過望,喝道:“阿光!”眾太監不知他倆何以光來光去,莫非要吃光抹盡?正納悶間,那老者開啟了抽屜,翻東找西,慢慢尋出了一張紙條,他低頭比對半晌,忽地訝道:“欵,阿光真是叫這名字。”說著抬起頭來,道:“這位大爺,你……你怎麼識得阿光的?”
唐王爺驚喜之下,忍不住雙手一拍,自向房總管道:“有了!楊遠就是楊刑光!”
楊遠,字刑光,景泰十七年皇門金榜進士,說來這“刑光”二字,正是“中極毆大學士”的表字。唐王爺誤打誤撞,居然找出了線索,他噓出了一口長氣,道:“老丈,我是阿光的朋友,找他十幾年了。他以前可是住這兒麼?”那老者苦笑道:“您也在找他啊,真不巧,咱們也一直在找他的下落哪。”唐王一臉納悶:“你也在找他?為什麼?”
話聲未畢,面前已然送來厚厚一疊紙條,跟著老丈苦笑、孫兒大笑,屋內從上到下,乃至於門外窺看的鄉民,全都哈哈笑了起來:“阿光!阿光!花光光啊!”
房總管咦了一聲,聽不出所以然來,忙道:“花光光?什麼花光光?”眾鄉民捧腹笑道:“錢哪!不是錢,哪裡能花光光啊?”
眾鄉民莞爾失笑,房總管也醒悟過來,方知阿光是個窮光蛋,那老者唉聲嘆氣,將厚厚一疊紙片翻了開來,道:“哪,這些就是阿光寫的借據,加起來一共六十幾兩銀子,抵得上兩頭毛驢了。”房總管心下一凜,忙來看借條署名,只見上頭胡亂畫了個押,立書人果然是“楊刑光”。他咳了一聲,便附耳過去:“王爺,有點怪。”
確實有點怪,楊遠是前朝五位大學士之一,家財萬貫,學富五車,怎可能在家鄉借錢不還?唐王爺怕自己弄錯了人,便又翻了翻借據,待見紙張泛黃,立書年份遠在景泰初年,沉吟便道:“老丈,這麼多年來,阿光一直沒回來麼?”那老漢嘆道:“那是當然了。這小子借了一屁股債,之後便躲到外地去了,咱們村子裡受害的可不只一家一戶哪。”
房總管又道:“老丈,這人以前還做過別的壞事麼?”那老者道:“那倒沒有,阿光是個遊手好閒的,除了偶爾喝醉酒,倒也沒做過什麼壞事。”
聽得此言,房總管心下了然,當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