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嵐仍舊一臉驕橫咄咄逼人道,幾步上前一把拽起了納蘭瓏馨的手,“墨嵐已經備好了點心果酒,陛下若是不去,就當墨嵐自作多情好了。”
這恐怕也是這麼多年來墨嵐第一次主動碰納蘭瓏馨,這一牽,讓她頓時將什麼都忘了,任由墨嵐牽著她往外走,壓根忘了方才還要對瓏月說什麼,甚至沒有煞風景的再交代幾句,心神飄飛的同墨嵐一起離去。
而沉洛也無奈隨著納蘭瓏馨離去,冰涼的御書房中只剩下兩個人,遙遙站著,不對望,不說話。
敞開的大門外湧入一股熱流,瓏月甚至開始嚮往屋外的炙熱,卻久久沒有挪步,哪怕被凍得牙齒快要打顫,哪怕手指已經被凍得沒了知覺。
過了許久,宮漓塵才抬腳走向她,一步一步,彷彿一步步都踩在她心頭。
平整利落的藏青衣袍,衣襟邊緣繡著規矩內斂的花紋,隱隱隨著步伐舞動,也只有他能將這顏色穿出這等氣質,他或許……真的不適合那抹代表著舒心暢意的天青色。
突然,宮漓塵雙膝一軟,撲通一聲直挺挺跪倒在瓏月面前,膝蓋撞上冰冷的青石地板,發出沉悶的聲音。
瓏月一彎腰,喉嚨中的血又一次叫囂著要奔湧而出,伸手扶著宮漓塵卻怎麼也使不上力,明明已經知道結果,仍舊沙啞著聲音問道:“還願意……跟我回家麼?”
宮漓塵漠然搖了搖頭,唯一洩露了他心情的,是那攏在袖中的雙手微顫,那雙晶亮的眼眸邊緣,纖長的睫毛顫抖。
“別這樣……”瓏月深深嘆了口氣,在宮漓塵面前蹲下來,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一方素帕。牽過宮漓塵掩藏在袖中的右手,只見那掌中一縷縷淌著血。宮漓塵從來不蓄甲,那美若完玉般的指尖,曾經泛著瑩瑩珠光,如今鮮血淋漓。
一朝重逢幾多謀 (4)
“漓塵,別傷著自己……”將瓷瓶中的藥粉小心抖落在他掌心中,又用素帕細細包裹好,“你不願再跟我回府,恐怕在這宮中,以你的地位比不上王府錦衣玉食,自己多仔細些。你夜裡睡著總是出虛汗,莫貪涼……”
“……月……”宮漓塵終於開口說話,發出的聲音卻比瓏月的更加低啞,猶如一隻受傷的困獸,發出交雜著無數思緒的悲鳴。
瓏月卻艱難扯出了一個笑容,握著宮漓塵散發著暖意的手,生怕自己冰涼的手冷著他,卻仍舊不捨得放下,抬起頭,對上他那雙曾經令她日夜思念魂牽夢縈的眼眸,“我答應你的事做到了,真的凱旋迴來了,真的還活著……”
“我……”宮漓塵掙扎著吐出一個字,卻猛地咬緊了牙,咽回了所有的話。
“如今你能看著我,能聽見我說話,我真的很高興。”瓏月竭力想表現出喜悅的模樣,卻無奈胸前的傷陣陣衝撞,她要將全部力量用於壓制湧起的血,不想讓宮漓塵看見她更加破敗的一幕。
慢慢直起身來,宮漓塵不願起身,而她如今真的沒有力氣扶他起來,她還要留著些力氣出宮,由此到宮門,那一路何其漫長。
“漓塵……其實我輸了,你曾經說,如果我凱旋歸來……我們是要一起慶祝的……”
她輸了,她只是巧計退了敵軍,卻並沒有贏得真正的勝利。
真正的勝利,是她不必再被納蘭瓏馨壓制,是她不必重傷之下卻在御書房中挨凍還敢怒不敢言。
真正的勝利,是她將其他人的命運握在手中,而不是連自己的去處都要她人安排。
真正的勝利,是她將與愛人一起攜手看著美好未來,而不是在這裡痴然對望連說出的話都要再三斟酌。
真正的勝利,是她與他一同慶祝,他曾說……用他自己……作為慶她凱旋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