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此時,秦念仍覺得李氏來得莫名,倘若只為給白瑤哭幾聲苦,大可不必再將白瑤“小孽障”“催債的”一般罵一通。可緊接著李氏的言語便如兜頭一盆冷水澆將下來,她道:“我問詢過了,娘子的日子同阿瑤的,怕是差不多。若是如此,郎君可不可以看待阿瑤骨肉分離著實可憐,將那孩兒也留在府上,只做一對孿生孩兒養?”
秦唸的指甲生生刺入掌心。她自覺並不是個小氣的人,然而李氏怎麼才能想到這樣的要求來?!她掰著自己的指頭算,也該比白瑤晚個七八天的,若是不出意外,她腹中的這個便要晚著落地。
按著李氏的說法,若白瑤生了個小娘子還好,若是生了兒郎,嫡長子的名分,便落在了那個孩兒身上,再不是她的骨血了。這哪兒能忍?!
秦念直恨不得能推開屏風,便是撕破臉,也要攔了李氏這念想!一個家族最要緊的便是嫡長子,若是連這一個名頭都不能保給自己的親兒,她這娘子做了有什麼意思?
但她尚未動作,便聽得外頭白琅的回答,極平靜而堅定,道:“不行。”
“郎君?”李氏大概不曾想過他會這樣直白地拒絕,又道:“天可憐見,給咱們家中一個機會將這事兒掩過去,亦能全了阿瑤的母子之情……”
白琅的聲音並不嚴厲,口氣卻不容再辯駁:“不,我斷不能耽擱我兒的嫡長子名分,再者,這件事可是我白琅的錯?該是委屈我妻兒來成全她?”
他的話未曾說完,秦念已然快要將指間纏著的絲帕扯破了。她聽得白琅這般答,心中的歡喜平安竟是滿滿將溢位來——她是多怕白琅顧念什麼兄妹之情便一口答應此事啊!若是他答應了,她便是再難過也沒有回寰的餘地,畢竟,一個女子若此時不從夫婿的安排,便是氣量狹窄,負了夫家的看託了。
但白琅答得這般堅決。
外頭傳來噗通一聲,聽著像是有人跪下的聲音。緊接著,秦念便聽得李氏哭道:“這自然全怪阿瑤那沒主意的,可她是郎君的親妹,她獨有這一份願望,天天與我哭訴……我是她生母,如何忍心……”
“她沒主意?若是沒主意,該聽著父兄的安排,在府中好好做個知禮溫順的小娘子,來日嫁了人,勤儉持家。斷斷沒有藉著上元節與人廝混,還落出身孕的事情——庶母,這是不知事沒主意,還是鮮廉寡恥?!”
白琅很少一股腦兒說很多話,他這一番卻說得字字逼著前一字,生生能將人噎得喘不上氣來,到得最後一句稍作停頓,“鮮廉寡恥”四字卻又念得分外用力。
還好白瑤自己不在,否則聽得白琅這般說,怕是當場要昏過去。但便是李氏聽著,只怕也覺得刺耳得很,聲音竟換做了哀求,道:“郎君,您怎樣說這小孽障都好,只是……只是今日的事兒,還望郎君多加考慮。那到底……是阿瑤的親骨肉啊!”
秦念生怕白琅動搖——屏風外一片沉默,只有李氏的哽咽聲分外明顯,不知過了多久,白琅方道:“庶母起來回去罷,若是阿瑤再哭,我有四個字好給她。”
“什麼?”
“咎由自取。”
第 059 章 往事
李氏離去的時候,猶自哭哭啼啼,而進了後堂的白琅,臉上的神色亦與輕鬆無干。
秦念看在眼中,不禁有些詫異,她並不覺得白琅是將事情辦妥了仍要沉著面色憂心忡忡的人,便道:“郎君不是將她應付了去麼?怎生還這般不悅?”
“這樣的事,哪裡有應付得完的?”白琅輕輕嘆了一聲,卻不再說下去,只取出一隻琉璃匣子,將裡頭的一隻絳色錦囊取出,遞與秦念:“這個你戴著罷。方才便要給你的。”
秦念信手便抽開了錦囊上的絲絛,道:“這裡頭是什麼?”
“弓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