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會知道,是她親手殺了她的第一個夫君,用一把刀,毫不留情地捅進對方的胸膛裡去,一刀致命。
有哪個男人會願意娶一個殺了自己前夫的女人呢。旁人大概以為秦念是個溫柔忠貞的人,可白琅,見證了她整個復仇過程的白琅,一定會認為她兇狠毒辣的。
炎炎的夏日,她只覺得手足冰涼。
從前是不喜歡白琅啊,可是,人人都說她該和白琅成婚,對方便是不曾尋媒人上門,可素日裡也與五郎走動,她自然覺得白琅遲早是自己的夫君。
再想想他的沉穩英勇,她怎麼可能不動心?
“阿兄,他,他怎麼說?”她囁嚅道:“他應該早就收到這把刀了,為何今日才說?”
“也是我操心,我對他說,他年紀也不小了,該想想成親的事兒了。”秦愈道:“他便拿了這東西給我——阿念,殺了廣平王的罪責,可是他替你背的。”
“可是……”
“你入宮,姨母叫你換了衣裳回來,大概已然是決定遮掩此事了,正好人人皆知白琅是聖人新近提拔的得力將軍,又有誰敢多問。”
秦念垂了頭,慘笑道:“是了,阿兄替我多謝白將軍吧。他定是不會願意娶我的。”
“你……”聽得她這樣說話,秦愈一時也再說不出重話來,只能嘆一口氣,道:“所幸白琅此人話風緊,他不娶你,也不會將這些閒話說得滿天飛,也不耽擱你與旁人……”
“阿兄。”秦念打斷了他道:“嫁不嫁人,我不在意這些個,只有一樁,煩請阿兄……千萬不要將此事告訴爺孃。怕也罷,悔也罷,所有難受的事兒,秦念一個人擔當便是。白將軍若不喜歡我這般兇狠惡毒的婦人,也是人之常情——你們,不用為我改變什麼。”
“阿念……”秦愈叫了她一聲,然而目光相觸,偏又說不出什麼,最終也只得道:“世事不公至此。”
秦念從裙邊撿起那把刀,反倒輕輕笑了:“不公?其實並沒有。阿兄,是我自己犯痴愚,方有此一劫。姨母已經幫我免去了罪名了,我還能抱怨什麼?秦念如今在這裡好好活著,而不是因了私殺重犯的名頭入獄,已然是天大的恩賜了。”
“你……”秦愈搖搖頭,嘆道:“罷了。那把刀……你要留著麼。”
秦念低著頭,挑挑唇角,道:“留著。留著它提醒我,我……做過多麼何等愚不可及的事兒。”
秦愈默然良久,終於還是轉身出去了。
秦念看著他出去,將手中的刀抽了出來。那刀刃精光閃爍,顯然是一柄利器。那上頭的血漬,已然被人擦乾淨了。
她的指腹之間轉動著刀柄,嘴唇抿著,不知在想什麼。
只是從這一日起,她便也很少笑了。人做錯一件什麼事,總要有更多的後果,埋伏在今後的路上等著這個人的。她那一日既然去看了廣平王,就該承擔這一切後果。
也不過是在練字時,將珏寫做了琅。
喚婢子取來了火盆,她將那一張紙揉皺,丟了進去。火苗熊熊,襲裹紙張,那雪白的紙被燻黃了,然後變黑,捲曲,邊際燃起瑰麗的紅色。黑色的字跡,便一點點被那紅色的紙邊帶走。
他大概真是她能遇到的最好的男人了,但他,不是她的。
所有的設計,期許,其實都抵不過現實中的一場落空。
她正看著那張紙的最後一點兒變成飛灰,門外卻闖進來了脈脈,這婢子跑得臉通紅,見屋內還有別人伺候,忙道:“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