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
那個彙集了天下珍寶、天下絕色女子的地方,那個對絕大多數人和傳說無異的一個地方,天然就讓人嚮往。
美麗的東西,在某些時候,會滋生罪惡和慾望。
在這樣一個失序又黑暗的夜,將這種貪婪放大到了極致。
著火的房舍已燒成白地,連帶著整片街區都遭了殃。
平日裡,只要有一處著火,就有人敲鑼打鼓示警,緊接著就有京兆府下轄的水龍隊趕來,和街坊鄰居們一起滅火。
如今,只能自救。
無情的烈火吞噬著一切,直到燒無可燒,才漸漸熄滅。
好不容易活下來的人們欲哭無淚,比起痛苦哀悼死去的親人,擺在他們面前的,首先是如何生存下去。
倖免於難的百姓們躲在家中,從門縫裡看著外面的一切。
無人敢掌燈,就怕燈火會引來厄運。
他們聽見疾馳而過的馬蹄聲從大街上踏過,看見幾乎和夜色融為一體的黑甲士兵。
恐懼,如幽靈一般,在整座京城裡瀰漫開來。
“娘,阿孃!”
五六歲的小姑娘扒在門縫前,大聲叫了起來。
婦人剛把襁褓中的嬰兒哄睡著,聽見女兒的聲音嚇得渾身汗毛直豎,一個箭步邁到女兒跟前,伸手捂住她的嘴。
這麼大聲,想找死嗎?
小姑娘想說什麼,使勁掙扎起來,又用手去指著門外。
婦人湊過去,從縫隙裡往外看去。
只見一隊白衣騎士從門前經過,他們身著銀甲、披著白色長斗篷,淡淡的月色替他們的頭盔染上一層銀色光輝。
不知道具體有多少人,只知道連綿不絕從她門口路過。
前不久過去的那堆黑甲士兵就像餓了許久的山中狼,隊形混亂且沒有秩序,說是士兵,婦人卻只想用“流匪”兩個字來形容。
但眼前這些白衣騎士則完全不同。
婦人看呆了眼,不知不覺鬆開了捂著小姑娘的手。
“阿孃,她好漂亮呀!”
小姑娘跟她一塊兒看著,忽然興奮起來,指著外面的人說。
神采飛揚的駿馬上,一名女騎士用右手拉著韁繩,輕輕踢了一下馬腹,跟隨大部隊前行。
她的裝束分明和其他人一致,卻能讓人在同樣裝扮的騎士中,一眼就看見她。
說不清楚是因為氣質還是旁的什麼原因,她是如此卓爾不群。
就連月光都對她格外優待,特地分出一縷灑在她的肩上,替她鍍上一層淡淡銀輝。
小姑娘的聲音有些高,好像被她聽見了,低頭看過來,淺淺一笑。
那是怎樣的一個笑啊!
這個笑容,好似驅散黑暗的一道晨光,直落入人心底。
神聖、聖潔。
“阿孃……”
小姑娘怔怔地問:“她是仙女嗎?”
婦人的眼裡掉下淚來,嘴唇卻高高揚起。
她一把將女兒摟入懷裡,又哭又笑:“不是仙女,是我們的長公主回來了!她回來了!”
被壓抑的恐懼,終於得到徹底釋放的機會,婦人嚎啕大哭起來。
她當然認識長公主。
當年她在西市路邊售賣剪紙過活,幸好得長公主相助,把剪紙放在長公主名下的書坊裡售賣。
後來,書房裡賣起了樂陽紙筆,還有各種她聞所未聞的文具等等,客人川流不息,讓她的生意也跟著好了不少。
再後來,長公主府上的侍女霜降姑娘來書坊裡盤點庫存,見到她後,給她出了不少主意,還買了她的剪紙圖樣印在花箋上,每賣出一套花箋她都能分到一個銅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