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驚詫地抬眼,待看清來人後,目露恐懼。
不要啊!
不要在今天。
她只想能好好的跟他過個節,不想讓他看見她最不堪的一面。
呼延進眼神一凜,往前踏了半步,將白露整個護在他身後。
他臉上憨厚的神態徹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武將鋒芒畢露的殺伐之氣。
那個中年男人個頭不高,雙目渾濁。
一張老態畢露的臉上,紅色的酒糟鼻異常醒目。
他惡狠狠地衝到兩人跟前,被呼延進的氣勢驚得倒退了一步。
他嚥了一下口水,看見白露在他身後露出來的半個腳尖,頓時又有了勇氣。
“你是誰?”
他伸出右手,指著呼延進背後的白露道:“你個死蹄子,以為躲在長公主府裡,我就找不到你了?!”
“讓你拿銀子出來,你倒好,偷偷拿給你娘!”
他獰笑一聲:“你以為給你娘,我就找不到了?只要打一頓,她還不就是乖乖聽話了?”
白露心神巨震,從呼延進身後露出半個臉,眼裡含淚。
她顫聲道:“上次給錢時你就發過誓,不再動我娘半個手指頭……”
“那些銀子是給弟弟交束脩的,你怎麼能搶?”
“發誓?!”
男人哈哈一笑:“發誓這種鬼話,也只有你們才會信。不得好死嘛,你看我不是活得好好的?”
“交什麼束脩,讀書能幹什麼?”
說到這裡,他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等再大幾歲,娶個能幹的媳婦生個好女兒,不就比什麼都強?”
他把胸脯拍得整天響,驕傲地說著:“你看我這輩子什麼都不會,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白露恨得銀牙緊咬。
她爹這輩子,就是趴在她孃親身上的附骨之疽,甩不掉掙不脫。
待他們幾個兄妹長大,他就有了新的吸血物件。
白露早就認命了。
哪怕她是長公主身邊的得力侍女又如何?
長公主也管不到她的家事。
她曾經想過,這輩子就陪在長公主身邊,待年紀大了就梳了頭做自梳女。
她這種家庭情況,嫁人只會禍害了對方。
可呼延進的追求太熱切,心意太赤忱,打動了她的心。
他還是武將,還是沒有父母親人的孤兒。
白露這才應下這樁婚事。
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她剛剛品嚐到一點幸福的甜蜜滋味,她爹這個噩夢就突然出現。
“我們走,快走。”
白露渾身都在顫抖,手心裡滲出冷汗。
她害怕極了。
在她爹面前,她不再是長公主府裡那位進退有度、被下人尊敬的白露姑娘,只是一個害怕被拳頭打到身上的弱女子罷了。
她是大姐,在家裡,從小被打到大。
直到被選入皇宮做宮女,她才鬆了一口氣。
宮中規矩嚴格,一個不小心就會受罰。
板子落到手心是痛的。
但只要她謹言慎行,做好每一件事、不違反規矩,就不會受罰。
後來長公主出嫁時挑貼身侍女,她因為各方面都很優秀出色被太后娘娘挑中。
被宮中多少人豔羨。
要知道,許多宮女都默默無聞的在宮中蹉跎了青春,被放出去後,年紀也大了。
像她正值青春貌美的年紀,能跟著長公主出宮,乃是天大的好事。
然而,她出宮的第二天,就在出門採買時,看見了早就等候多時的父親。
童年的噩夢,再一次籠罩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