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她趁夜來訪,卻沒有避人耳目。
輕車簡從,跟車的太醫女官侍從,卻都是她常用的,明眼人一看便知。
這個時候宮門就要落鑰,謝皇后特意挑了這個時段,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一趟秘密行程。
對此,秦瑤光並不意外。
她還以為前兩日謝皇后就該出現了,沒想到她為了燕元安能沉得住氣。
先將她重病的訊息放出,見火候鋪墊得差不多了,才來尋她。
把事情做得自然而然,不招人懷疑。
謝皇后縱有千般不是,對兒子的好卻沒話可說。
既然她正式來訪,秦瑤光便帶著淳寧和孩子們正式接待。
卸了門檻,讓謝皇后的馬車直接駛入華沐堂。
匆忙中,秦瑤光換了一件見客的外裳,孩子們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
馬車簾子掀開,還沒見著人,一股濃郁的藥味就從裡面飄出,謝皇后扶著貼身侍女如芳的手走出來,臉色蒼白。
她這份蒼白,一半是裝的、一半是心病。
明知親生兒子就在京城,卻不能得相認,這種煎熬生生讓她瘦了好大一圈。
再加上她為了不讓人生疑,夜夜熬到後半宿才睡。
得益於她一向精心保養的好底子,才沒有把身子熬垮,籠罩著一種疲憊的憔悴,眼底有著濃重的青黑色。
卻在將目光投向燕元安的一刻,充滿神采。
彷彿整個人都重新活了過來。
“快快起來……”
謝皇后一句話沒說完,就轉過頭去掩口輕咳了幾聲,如芳忙奉上茶水。
她著急地揮揮手,意思是讓他們趕緊都起身,哪裡捨得讓兒子拜她呢?
秦瑤光會意,讓孩子們都起來。
她和謝皇后之間不用互相見禮,淳寧帶著孩子們起身後,便站在原地,掩不住內心好奇。
看來傳言皇后病重,所言非虛,這身子難道就弱成這樣,連一句話都說不全?
好奇之餘,淳寧還有些後怕。
想當初,她的身子骨也很弱,多虧跟著皇姐每日晨練,如今才好了些。
燕元安維持著見禮的姿勢,緩緩放開交握的雙手,沒忍住悄悄看了謝皇后一眼,掩不住心底關切。
人心都是肉長的。
何況這位是他的生母,還竭盡全力對他這樣好。
想方設法替他尋來學義先生,又不惜自損也想將他接到身邊去。
反觀他自己,卻有所保留。
直到此時,他都沒想過要跟生母坦白一切。
他年紀雖小,卻已經對局勢看得分明,謝家和母親並不是一條路子,甚至和天下人走的都不是同一條路。
燕元安心裡升起愧疚,收回目光。
秦瑤光走上前,挽住謝皇后的胳膊說:“夜涼風大,皇后娘娘怎麼趁夜來了,快快請進。”
謝皇后輕輕喘了一口氣,衝她點點頭。
看見有淳寧在,也不影響她的目的,以她如今的身體狀況,也不擔心被人懷疑。
眾人都進了室內,秦瑤光讓人上了溫養的茶水,就問她為何來此。
謝皇后用胳膊肘支在椅子扶手上,以手支額,對如芳吩咐:“你來說。”
她氣息虛弱,令聽者不忍。
燕元安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微屈,抓皺了墨藍色的襴衫的布料。
隨身的太醫坐在下首處,隨時聽令。
如芳屈膝領命,將謝皇后的訴求對秦瑤光和淳寧一一稟來。
還是那個必須命中貴人才能解除厄運的由頭,但和那天晚上相比,如今拖著一副病軀的謝皇后,更讓人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