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八尺帶著李重光在故鄉熟悉的巷道里走著。本來不帶那些洋人,為的是避免太過顯眼。但是陳八尺立刻就發現,即使不帶上那些洋鬼子,自己和李重光就已經夠顯眼了。首先,兩個人都穿了一身的奇裝異服(西服),更重要的是,兩個人的腦袋後面都沒有辮子。
陳八尺早就拿著美國國籍了,而且作為一個前“髮匪”,對於剪掉辮子什麼的也沒什麼抗拒的,再說黑水的規矩一向是僱傭兵需要剃光頭的。所以陳八尺當然是沒辮子的,至於李重光,他是香港人,香港人中有一些還留著辮子,但也有一些洋墨水喝得多的也剪掉了辮子。李重光就屬於這一種。
於是陳八尺發現自己走到哪裡,都有人盯著他們竊竊私語的,但是你一回頭,他們又立刻停了下來,一句話不說,只是依舊用又是驚恐,又是好奇的眼光盯著你看。好在陳八尺也算見慣了大場面了,對此倒也沒什麼太多的感覺。
兩人一直朝前走,走到了前面巷道的一個拐角,靠著碼頭不遠的地方,陳八尺停了下來。那裡就是當年他們家的房子所在的位置了。不過現在,他記憶中的那座舊房子已經不見了,這裡換成一座倉庫。
“這裡原本是我家。”陳八尺對李重光說,“後來我和我哥哥跟著南王他們造了反,這房子自然就沒人管了。大概早就倒掉了,然後就建成這個了吧。”
“陳先生當年真是英雄。”李重光說,“只恨我出生的太晚,不能和先生們一起幹大事。”
“幹什麼大事。”陳八尺搖了搖頭,在美國呆了這麼多年,看見過了這麼多東西,他現在對於世界的看法和以前已經完全不同了,“南王,天王他們的那些玩意兒就是騙騙人的,和三國裡面的那個張角也沒太大區別。只是現在時代不一樣了,像那樣做大事,已經做不成了。”
“不錯,現在要做大事,就要向洋人學習,日本本來不過一個小國,學習洋人,變法自強,就不但能自立於世界,還能打敗腐朽的滿清。而滿勤諸人,寧可亡國,也不願變法,這是要拖著我華夏與他們一起沉淪,為他們做陪葬。所以要做大事,要救中國,就要革命,就要推翻滿清,向美國那樣建立一個共和國。”李重光壓低了聲音說,不過陳八尺還是能從他的聲音裡聽出那份抑制不住的興奮。
“真是年輕人呀。”陳八尺的腦袋裡不知怎麼的就冒出了這樣的一句。
“重光呀,這裡畢竟是清妖的地盤,說話還是要小心點。”陳八尺小聲的提醒說,雖然他一點都不怕滿清,甚至當著滿清高官的面,他也說過“你們這些清妖就是蠢”之類的話。以他現在的身份,已經不是那些清妖隨隨便便就能處置的了。
既然故居已經不在了,陳八尺也就沒有再過多的停留,只是有望了那倉庫幾眼,又嘆了口氣就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陳八尺又拋下那些洋人,帶著李重光去找自家的祖墳。然而卻發現他父母的墳地不見了。回來後,陳八尺在街道上攔住了一個老人。這人陳八尺認得,是過去他們家的街坊,姓範,排行老四,所以人家都叫他範老四。要說過了這麼多年了,範老四又老的厲害,他本來是認不出來的了,不過范家的房子還是沒變,範老四走出來後人家又叫他四爺爺,陳八尺就能判斷出這人就是範老四了。
“這位老鄉,我跟您打聽個事情行不?”父母的墳沒了可是大事,所以陳八尺一定要問個明白。
……
“老爺,那個當了髮匪的陳光回來了。正在到處打聽他老子的墳地到哪裡去了呢。”一個右臉上帶著一個青色的胎記,上面還長了一小撮長毛的狗腿子正在向鎮上的頭面人物舉人老爺彙報。
舉人老爺姓趙,所以正常應該叫趙老爺,只是這十里八鄉的也就這麼一位舉人,所以大家也就把趙字省去,直接叫他舉人老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