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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平靜。

風繼續吹著,冬天,已經到了。

梧桐樹下的探戈(183)

183

陳一凡的車穿過馬其隆廣場,往右拐就是回梧桐山莊的林蔭道,那個擦皮鞋的男人還在那裡,在風中他使勁地揮舞著手裡的毛刷,優美的動作宛如交響樂指揮,他的頭在甩動,那一頭黑色的長髮不停地從他的腦前甩到腦後,那男人在這裡已經好一段時間了,他梳著背頭穿著白色的襯衣黑色的吊帶西褲揹著皮鞋箱每天早上8點鐘準時來到街角,他的生意奇好,每個人都想看他擦皮鞋時候優美的指揮動作,他眼睛始終盯著他眼前的皮鞋,彷彿眼前的一隻只皮鞋就是他的樂譜,那天陳一凡坐在他面前把腳伸了過去,他不經意地抬起了頭看了陳一凡一眼,這眼光很熟悉,像陸林寬的眼睛,是灰藍色的,這樣的灰藍讓陳一凡有些憂傷,天上開始下起了毛毛細雨,《桑兒呼吸》飄飄灑灑在細雨中墜落,天空中出現一行一行的字幕:

灰藍

你的眼睛為何

如此憂傷?

如同——

灰藍的海

灰藍的天

灰藍的雨

以及——

行色匆匆從身邊滑過的

那段灰藍的時光

我可以躲進雨裡——

看樹葉的顫抖

我可以潛進海里——

裝著和魚一樣

我還可以把心情放飛天上——

任歲月在下面流淌

但我卻無法躲避

你眼裡那片

灰藍的憂傷

都拿去吧

我的微笑 我的燦爛

我的孤單 我的蒼涼

甚至 我周圍的空氣

我的太陽和月光

只要這一切

能塗抹些許色彩在你的心上

只要這一切

能讓你的眼睛裡不再有

令我心碎的憂傷。

桑兒每次喝醉酒的時候她就會淚雨滂沱地朗誦這首“灰藍”,桑兒讀這首詩的時候就有一種令人窒息的憂傷,陳一凡不知道這首詩是桑兒寫給誰的,當她看見這擦鞋匠灰藍的眼睛時, 她覺得這首詩是寫給這個男人的,這男人的眼睛裡就是有令人窒息的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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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樹下的探戈 (184)

184

嘎江邊上那些老知青的茶座被人取締了,有人收購了所有開茶座的老知青成立了一個毛澤東思想宣傳隊,一到週末就搭建起紅色的戲臺,宣傳隊的演員都是那個時代的知青,他們穿著黃|色的軍裝演出,天黑盡時候文藝表演開始了,幾個身穿黃軍裝臂帶紅袖章的中年男女颯爽英姿從舞臺上跳了出來,男人和女人都是腰圓膀粗,女人臉上的粉撲得太厚,一出汗就順著皺摺往下流淌,軀體是老了,而青春的靈魂舞動得卻是那樣的風流,所有的人就一下被拽回了文革時候的記憶裡。紅色語錄本,語錄歌,知青歌,紅色京劇,紅色芭蕾舞,忠字舞,臺上的每一個節目都讓人呼吸急促,心跳加快。三絃也坐在樂隊席上,三絃的臉色不像以前那樣灰暗而是紅潤髮光,他看上去精神抖擻。毛澤東時代C城的人心中有信仰,個個胸前帶著毛澤東的像章,家家門廳都掛著毛澤東的畫像,人人都想做毛澤東的兒女。好久以來C城的人們心中就沒有信仰了,沒有信仰的C城於是就成了一座鬆動的飄搖的城堡,人們開始瘋狂,瘋狂地吃,瘋狂地拆,瘋狂地建,瘋狂地賭,瘋狂地淫亂,瘋狂地騙,瘋狂地殺戮,瘋狂地貪……越來越瘋狂。嘎江邊毛澤東思想宣傳隊的演出讓C城的人似乎找到了精神的皈依,人們虔誠地每個週末都聚到這裡聽那個時代那些百聽不厭的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