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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兩個人湊在一起時,總是會毫不留情地刺傷我們那持續脹大的妄想,幾經寒暑,我們已是滿身傷痕,然後我們就會感嘆“這世道已經腐敗”。老實說,有時我還真不知道,腐敗的是這個世道,還是根本就是我們自己。總而言之,我們的日常生活,有大半是憑藉著我們那豐富卻又嚴苛的妄想而成立的。

飾磨曾經這麼說過——

“我們的日常生活有百分之九十,都是在腦子裡發生的。”

飾磨把他洗印出來的照片放在桌上。

根據報告,這個男人叫做遠藤正。一如我所念出的內容,他是大三生,與水尾小姐隸屬同一個法學部的課題小組。他的評價普通,雖然與女性交往過,但已分手,目前他正拍攝獨立製作的電影。為什麼會知道這些呢?報告裡載明瞭,這是在與他實際接觸之後,他親口說出的內容。這個男人令人佩服。如果他要做什麼,肯定會貫徹到底,絕不會半途而廢。甚至他要吸菸之前,也會把各種廠牌的濾嘴分解開來,分析比較這些濾嘴在結構上的相異之處。

在確定遠藤的存在以後,飾磨對他進行了好幾次跟蹤,確認他與水尾小姐是否有互相接觸的機會。遠藤通常在上完課之後,會稍微繞到書店與生協,然後就回到他位於吉田神社附近的住處。除此之外,他也時常與他那些製作電影的夥伴們一起出門。

這個生活乍看之下十分單調,但事實上,卻發生過詭異且恐怖的事。

那次,遠藤在回到他住的地方以前,先往北繞上了北白川通。飾磨第一次發現這件事,所以非常奮勇地跟在他後面。他尾隨遠藤穿過了上池田町的住宅區,在山中越的側邊看到了一個不祥的影像。那是飾磨也相當熟悉的,我的城堡。遠藤把帽子壓得很低,走到距離我住處的玄關幾公尺的地方。飾磨隱身在附近寺廟的門後,小心地觀察著遠藤。接著,我終於從公寓裡出來,兀自往別當交叉口的方向晃過去。遠藤迴轉腳踏車,跟在我後面,飾磨則是跟在跟在我後方的遠藤後方。

“你去了高野的錄影帶店。那時,你不是在新片區東翻西找嗎?遠藤躲在那個架子的另外一邊,我在遠藤背後。”

“誒、誒、誒?”

所以那一天,我感覺到那個從桃色迷宮的另一邊傳來的注視,就是屬於遠藤與飾磨的視線?!

“你借了什麼錄影帶,如何鎮定你內在的野獸,這些都不需要再假裝下去,你的真面目已經被看到了。”

“你給我客氣一點!”

“你從錄影帶店出來以後,就到了高野那個交叉口的甜甜圈店。那樣其實不太好,你等於是糟蹋了一間明亮美好、給那些身心健全的年輕人光顧的店鋪嘛。”

“不要在那邊說廢話!”

“然後你就回家了。遠藤一直跟你跟到北白川別當的交叉口,然後他也回家了。結束。”

飾磨笑嘻嘻地說。

我點了根菸,喝了口咖啡。傍晚的肯德基其實沒什麼人,只有一個男生跟飾磨一樣把參考書攤在桌上,一邊聽音樂,一邊拼命讀書。我盤算了一下,雖然並沒有受到什麼損害,但我仍然非常不高興。

“那傢伙,到底有什麼企圖?”我兀自喃喃。

“這樣你可以理解被跟蹤的人的心情了吧?”飾磨說。

別人的事情不要亂插嘴。我在心裡回他。

越過眼鏡鏡片,飾磨看著白川通,我也隨他一起往白川通的方向看過去。已經開始下雪了。幾個女大學生高興地一邊看著天空一邊往前走。今年的聖誕節,該不會是所謂的白色聖誕吧,我的心底有了不祥的預感。

“這麼說,我想起一件事。”我突然開口道。

“什麼?”

“算了,等我弄清楚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