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自幼好強,阿孃去的時候在旁人面前都不敢哭,直到入殮那天靈堂只剩他兄妹二人,她才放聲哭了出來。
她的堅強不過強撐,在最親近的人面前不予片刻就土崩瓦解,走近她,才發覺那裡已是一片廢墟。
衛泱在床上一躺就是一個月,大多時間都是睜著空洞的眼望著素色的床幃,像一句只會睜眼的屍體。
東陽城下了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染白了屋簷,掩蓋了青磚。
畫扇幾日不眠地照顧著她,現下打盹兒在她床前趴著睡著,衛泱想伸手叫醒畫扇,手才抬起來又無力落下,最終輕輕喚了一聲,畫扇急忙轉醒:“小姐!”
衛泱道:“叫衛兗來。。。你去歇著吧。”
她叫的是衛兗,而非二哥。
隔著一道門兩相牽掛了月餘,見面時卻相顧無言,千萬句話都潰爛在心裡,這軀殼好似淒涼的墳,透著陳腐氣息,與生無關。
衛泱枯槁般,“我想去宮裡看梅花。。。浣溪宮前的梅花開了。。。”
東陽城的冬天氣候算不得冷,難得下雪,梅花得等到臘月才綻放,花期也只有短短几日久。
而且浣溪宮前的一小片梅林,也隨著浣溪宮付諸一炬了。
衛兗尋來她的錦裘,替她裹在身上,又將自己的氅子拿來蓋住她的身子,喚來車馬同她進宮。
衛桀攔在門口:“她病成這樣受不得半點寒氣,你還帶她出來!”
衛兗一言不發,仍向外走。
衛泱從衛兗的懷裡露出腦袋,靜靜說著:“是我要出去的,小哥哥你應了我吧。”
衛桀一想那日她進宮,也是聽了她的話,若他強行攔住她事不會至此。
人人都在悔過,卻無人能回到釀成錯誤的那一刻。
衛桀拔劍指著衛兗:“你敢帶她走,我殺了你!”
“放下!”
身後傳來一聲怒斥,衛桀衛泱看去,是衛顯。
“讓他們走吧。”
衛兗自始至終不看這些人一眼,一路向前,他身上未帶刀和劍,一如既往的清冷,卻透出遇佛殺佛,遇神弒神的煞氣。
重回故地,故地卻面目全非,若不是浣溪宮前一潭池水幽靜,衛泱險些辨不出這就是自己住了六年久的地方。
往年冬日裡最豔麗的那片梅林,只剩焦土殘枝。
她剛剛進宮那一年,冬日裡鬧著要他帶她去看西殿的梅林,他也是這樣用衣裳將她裹好,揹著她去看梅花。
之後她在自己宮門前栽了梅林,只為那幾日他巡邏時能看上一眼。
她的心思他豈是不知。
她已為□□為人母,在他眼裡仍是那個在自己懷裡嬌縱的八歲女孩。
“今年的梅花開的真好。”
她的雙眼被眼淚模糊,哪有什麼梅花,哪有什麼紅豔,世界在她眼裡只剩下輪廓。
“是比往年更繁盛。”
衛兗抱著她向後退了幾步,那片景更虛了。衛兗問道:“今年想要什麼生辰禮?”
她沒立即回答他,等離開這片廢墟時,才緩慢道:“你走吧。”
字字千斤重,砸在他心口上。
“溫伯已書信給父親舉薦你去剿匪,希望沒打亂你的計劃。。。從此以後我就當沒有過衛兗這個人,我從沒有什麼二哥,也從沒去過河西,我不是什麼公主,我只是衛家的女兒,從未出過衛家的門。”
不待他做出回應,衛泱已斷了他一切後話:“我知道在你眼裡我一直是個孩子,那就再允許一次我的任性,用我的方式送衛兗最後一次。”
這些年,難道不是她在用她的方式等著他,護著他嗎?可他明白得太晚,在衛兗前面有太多身份,他留著烏桓人的血,是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