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叩他的下巴,道:“如今我們有阿境,以後都會好起來的。”
他有時也懷疑這一切或許是夢一場,等醒來時,又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人人都能罵他一句雜種,那嬌俏女孩,只能活在深夜的肖想中。
比幸福來得更迅猛的是戰事,時不待人,巒河起了硝煙,黃髮小兒都知道要打仗了。
原先人人奉承的那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玄鐵騎衛一時又成百家懼怕的惡魔修羅——但凡行軍打仗的都殺紅了眼,誰管你要吃誰的血肉。
慕湛從未荒廢過備戰,衛家的軍隊突然悲傷,氣勢磅礴,他倒尚能夠從容應對。許多人對他這一招讚賞有加,說他料事如神,他聽了都只是一笑,還不是因為向來腦袋懸在刀尖上,一個不留心就被敵人砍掉,這才事事都提前準備。
許多人評論說他是賭徒的性格,倒未必,哪有人真能百戰百勝?
阿境那孩子最近老喜歡亂爬,從床上掉下了幾回,衛泱心軟,叫人收拾了間屋子,撲上綿軟的地毯專叫他四處爬。
他以為衛泱這樣實在太溺愛,遂提著那小傢伙就要丟回他的嬰兒床,乳母心驚膽戰地看著他提起小嬰孩,那高度,孩子會嚇哭的。
那小子只會咯咯發笑。
他總算明白這孩子還是像母親多一點。
畫扇終於要嫁人,衛泱一大早就帶她出去看嫁妝,到了正午才回來,慕湛留了飯等她。
小慕境一看到母親,就口水直流,嘴裡胡亂叨咕,聽起來倒是再叫“娘 ”。慕湛拍拍這小子的背,開懷道:“好兒子!”
一巴掌,把阿境早晨吃的奶糊都拍出來了。
畫扇領著乳母帶阿境下去換乾淨衣服,屋裡留下夫妻二人,原已是相逢數年,仍如初相見,怎麼也看不夠。
慕湛感慨道:“幸好當沒初死在皇宮裡,才能看著我的小衛泱一步一步變成個傾城絕色。”
原本該是嗔怪他一句,衛泱聽他說東陽城皇宮裡的事,就紅了眼。她那時真是膽大。。。若是她記錯,他心臟並不在右邊,若是徐勝未能及時給他上止血藥,若是那火勢蔓延到了密道里。。。
“傻姑娘,哭什麼?”
衛泱索性不管不顧,撲進他懷裡痛快哭了起來:“不準再提那時候的事了!你以後也不會有任何事的!”
“呵。。。”他輕笑,應該是和和美美的,但是喉頭髮澀,眼睛也有酸意。
一生有她,足矣。
到了年底,莘容孩子出生,衛泱派人前去伺候,事無鉅細都照顧到了,而那孩子的骨血她不必再問。
她信得過慕湛。
此時慕湛人正在戰場上,而他的敵人,是她往日至親。青原郡裡時光飛逝,小阿境已經開始牙牙學語,他說話說的早,已經能清楚地叫“娘”了。
阿境第一次叫阿孃,她剛去為母親掃完墓,想起父母原本心裡就神傷著,回來見阿境坐在床上,白胖的兩隻小手各拿一隻鈴鐺,見到她邊拿鈴鐺邊叫“阿孃”。她年紀漸長卻越發愛眼紅,抱起阿境,感慨,若這時慕湛在就好了。
慕湛趕在她生辰時回來,因要給她驚喜,是無人提前知曉的。
她原本就喜歡素色的衣服,也因過生日,才換了件水紅色的襦裙,外頭罩著一件暗金的披風,華貴無比,越來越多的人叫她“王妃”,她自己都習慣了這身份,反倒忘了從前的衛泱是什麼樣子。慕湛不在,許多事都由她來做主,事事都要過她的眼,實在辛苦。
夜裡赫連嫂子帶著一幫年輕姑娘來給她慶賀,小阿境也會湊熱鬧了,勉強算得上是喜慶。
那幾個姑娘都是青春年華,她問過年紀,十六七歲,其實並不比她小多少。
她才意識到,自己尚未老。
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