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他分不清是女兒家羞赧,還是皇長公主的諷刺。
可那時亦無必要分得清,他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是她的夫。
衛烆後來時常想,他一生有太多後悔事。權勢固重要,骨肉親緣都失去,才知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他只是將謝爾行的話記了一輩子。
青原郡時他帶她爬上山頂觀星與城中燈火。
她兩杯酒下肚,心事盡訴,她說啊,只有當世最有權勢之人,才配得上我謝爾行。
他想,阿行啊,我總算愛了你一輩子。
衛烆病之前便已將朝中事慢慢交給危險,衛烆一死對南方朝廷並沒太大震動。
出殯當日,百姓自發隨行弔唁。
寂真法師領著弟子誦經三日。
依衛烆遺言,遺體火化,骨灰與長公主相融。
衛泱入夜難眠,披上外衣去院裡,見衛顯書房燈仍亮著,敲門走了進去。
衛顯面前是堆積成山的奏摺,顯然他並未看得進去。
衛泱拿起椅子上扔著的披風披在他身上,輕描了眼他筆下奏摺,紅硃砂染了一片。
她抬頭時發現衛顯鬢側的幾縷白髮,心中苦澀。
衛顯倚在她懷裡,這才無聲息哭了出來。
年少時恨他嚴厲,恨他棄家人於不顧,恨他眼中只有權勢。
為人父,方知他揹負了一個家的興衰。
兄妹眼淚融一處,不知難捨難分,是好還是壞。
河西傳來訊息,戰事吃緊,慕湛被逼到扁都口,受那些曾被他驅逐的異族埋伏,進退維谷。
傳來的信上說他受了傷,不嚴重,勿念。
偏這時衛泱染上風寒,人瘦的厲害。衛桀從朝中回來帶了烤乳鴿,她只吃了兩口就吐了出來。衛桀憂心道:“你那丈夫以為是我們虧待你了該如何是好?”
衛泱伏在桌上,輕輕喘息。
“你在擔心他?你放心好了,他命賤,那麼多次都沒死成,這次也不會有事的。”
“我只是可惜,原本以為預產期時他會回來。”
“我可問你一件事,衛泱,你若敢作假,這輩子兄妹沒得做了。”衛桀只在嚴肅時叫她衛泱,誠然,一共也沒叫過幾回。
“嗯。”
“你那時。。。是有意放他生路的?”
“沒錯。”
“你。。。為何要為他做這麼多?”
怪他沒有好好教妹妹。
衛泱扶著桌沿稍稍坐起身:“也許在你們看來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可是。。。他是唯一一個不曾捨棄過我的人。”
“湯圓兒,你變傻了。”
“有人疼愛,傻一些無妨的。”
小景行的模樣愈發清晰俊俏,見過的都說其實像衛泱多一些。這孩子還未叫爹孃,已經會喊“姑姑”了。衛泱跟著慕嫣學了許多新婦技巧,只盼望生產日期早些到,自己能早日結束這痛苦。
趁衛泱產前,二人又上了一回靈隱寺。
慕嫣道:“原本我不信神佛的。。。可家裡的男人們都在戰場上,唯有以此為依靠,才能活得輕鬆一些。”
“原本就是心理的一個慰藉罷了。佛渡不了人,都是人自己救自己的。”
“其實並未過多久的時間。。。我怎麼覺得此去經年呢?衛泱。。。怕是,我們早晚要為敵對雙方,我是沒機會見兄長了,還勞煩你,替我照顧他。”
衛泱因身子緣故沒能在佛前叩拜,等著慕嫣拜完,慕嫣扶她去二人過去呆過的涼亭裡坐下。
一切記憶鮮活如昨日發生。
衛泱笑道:“我們都做母親了呢。”
“天命。。。真是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