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震動天地的嘶吼聲源源不斷出來,如地底神狂怒。繼而,山石搖落,北陵的土地忽然裂開,自西而東劃出一個不斷拓寬的裂口。
突如其來的洪水頃刻從地底向外湧,噴薄,奔流,高者甚至達到數萬丈,席捲萬物。樹木,房屋……水流先白後紅,有囂張不可一世的氣焰。
霎時,萬物聲音都被淹沒。除了大地的嘶吼,水流的悲鳴。
那個裂口還在長大,像一張貪得無厭而碩大無朋的嘴,吞噬著一切。水越來越多,越來越急,像在地底壓抑已久。
王紗涼驚呼一聲捂住耳朵,靳樓亦神色凝重,靈磐劍鳴,亦可知凌經嵐心裡的震驚難過。
眼前的景象是不可思議的。
他們親眼看著,裂口終於無限擴大,地彷彿被挖空,所有城邑都被洪水淹沒,同時在頃刻間塌陷。
是了,塌陷。所有的房屋,所有的田地,所有的動物,還有,那些不肯離開或是還未曾來得及離開的人。
所謂天災,竟是這般可怖。
他們不知道弄軒一行是否會看見這一景象,他若看到,又會有怎樣的哀慟神情。
“我們趕緊走吧,怕這裡也會被殃及。”靳樓道,便拉著王紗涼走。
王紗涼回望著北陵故土,遲遲不肯離去。
靳樓不得已抱著她離開。
王紗涼覺得自己不敢想象,若是崆明,即從前的王朝故土隕落自己將會是怎樣一副心情。她心痛到幾乎麻木,任由靳樓抱著自己、安慰著自己,卻開口說不了半個字。
然。那麼大的災禍,卻果真只在北陵境內發生。
它在崆明和北陵的國界處戛然而止,不曾逾越半分。不論是裂口,還是洪水。
無法解釋的現象。
國,變作了湖。
從此,那片水域有了個好聽的名字——蒼耳海。
天明時分。
一切歸於平靜。
喧囂落地。彷彿,什麼都未曾發生。
王紗涼身子不便,走得慢,回到帝都時,又過了大半個月。
她的腹部也已有了明顯的痕跡。
靳樓自是喜不自勝。
凌經嵐也替她歡喜。
這天,風和日麗。冬季的寒冷淡去一些。
靳樓在書房審閱文書,王紗涼端了茶走進,輕輕放在了他桌旁。
靳樓拉住她的手,“你怎麼做這些?對了,讓太醫們看過了麼?孩子怎麼樣?”
“好得很。現在也不噁心了,還是嗜睡罷。我多動動也無妨,倒是你……要不要休息一會兒?”王紗涼道。
“我已經想好了,你說,我們的第一個孩子,到底要叫什麼名字?”
王紗涼笑,“是男是女都還不知道,怎麼取名兒啊?”
“先取來備用著。”他攬過她。
他……當真是很開心麼……
王紗涼想,嘴角的笑容卻褪了下去。
“對了——”靳樓說著,面色也有了幾分凝重,“關於凌經嵐,我已給他一個職位,三品帶刀侍衛,你看如何?”
“你決定就好。大哥,也總是要做些事的……”王紗涼的明眸霎時黯淡下來。
靳樓嘆氣,“我也有側面問過阿茹,看有沒有辦法。但是落崖砂和煙雨石……”
“我都瞭解。只是覺得太過虧欠於大哥。你……忙吧,我先回去睡會兒……累了。”
語畢,他看她轉身離去。眉目間還是有疏離。
他敲著案,看向了懸在一旁的半月琴。
當日在北陵,知道她還帶著這把琴時,心下便是歡喜的。
他起身,拿起半月琴,緩緩彈了起來。嘈嘈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