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地魂分身丟了肉身皮囊,返回路上又被個老人一把攥住,乾淨利落的丟進海里。
等姬聞鯨天人二魂合為一處,到了中土西南海域之時,他那道地魂已經與他斷絕聯絡。
姬聞鯨氣笑不止,老者卻只是說道:「給你長長記性,魂魄先壓在海底,什麼時候你知錯了,什麼時候再去收回地魂。」
姬聞鯨只是點點頭,並未多說什麼。
殺外甥,做的出來,殺親爹,真下不去手。
結果這位姬老族長冷不丁抬起手掌,二話不說便是一巴掌,姬聞鯨被一巴掌拍落海面,打水漂似的飛出去了幾十裡。
老人冷冷開口:「你小的時候逞能,給人打的鼻青臉腫的,要不是頂著個姬氏大少的頭銜兒,你自己說,你被人打死了多少遍了?哪次不是小蕎打著姬氏聖女的旗號給你出頭?」
姬聞鯨當然沒受什麼傷,但他還是站在海面,一言不發。
老人又說道:「我走之前怎麼對你說的?你是老大,你得護著弟弟妹妹,告訴我你是怎麼做的?小蕎被人圍攻,幾千里路,一個屁的功夫就能到,為什麼不去救?」
越說越生氣,老人乾脆伸手變出一根藤條,飛身過去,掄圓了胳膊往姬聞鯨身上抽。
「現在還有臉去找小景濁拿東西,竟敢下死手,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鐵石心腸兒子?」
姬聞鯨也沒躲,任憑那根仙藤做的「家法」抽在身上,只是沉聲說道:「她不聽我的話,非要胳膊肘往外拐。一個外人而已,她看得比她親哥還重,死了也是自找的,我沒去下手殺劉顧舟,已經是念了親情了,再說了,我是我娘生的。」
好像年齡再大,只要爹孃還在,在他們面前,說話就會像個孩子。
老人氣極,「這就是你對外甥下死手的理由?」
姬聞鯨毫不退讓,沉聲道:「劉景濁來到這個世上,就是個錯誤,我的妹妹應該是清白無瑕的姬氏聖女,絕不能是誰的妻子,誰的母親。劉景濁的存在,是對我妹妹的侮辱。」
姬秊愣了好一會兒,他的兒子,他竟然有些陌生。
這種陌生,並不是突如其來的陌生,而是回想起往昔,一種從前他覺得並無奇怪,如今回頭一想,卻很陌生的感覺。
姬聞鯨十歲以後,唯一哭的一次,是因為莫家的孩子與他小姨來做客,姬聞雁與姬蕎只顧著跟遠道而來的表妹玩,暫時忘了他這個親哥哥。
當時姬秊瞧見姬聞鯨豆大眼淚直往下掉,便問了句,為什麼哭?結果姬聞鯨哽咽著說道,他們不聽話。
那時候姬秊只是覺得,是這小子覺得不受弟弟妹妹喜歡了,又不好意思說,便說了他們不聽話。
現在看來,一開始,姬聞鯨說的就是實話了。
姬秊聲音有些顫抖,「再怎麼樣,那是你妹妹!景濁是你唯一一個外甥啊!」
結果姬聞鯨沉聲說道:「我的妹妹,不能是誰的妻子,更不能是誰的母親,只能是我的妹妹。」
頭一次,姬秊覺得自己這個兒子,有些可怕。
「你自己回去,在祠堂思過吧。」
姬聞鯨欲言又止,可還是壓住疑問。隨後瞬身離開,也不理會被鎮壓於海底的地魂分身。
爹沒說思過沒說多久,那就是一直。
等到黑衣身影消失於海上,姬秊身子又弓了幾分,整個人瞧著愈加蒼老。
此時此刻,老人心中唯有一句。
子不教,父之過。
至於再去見外孫,他哪兒還有老臉去?
乾脆瞬身去往景煬京城,速度極快,瞬息便是萬里,幾十萬裡也只是幾個呼吸而已。
皇城上空,有個宦官打扮的老人雙手攏袖,等在雲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