擋一百零七刀
深淵之地寸草不生, 就連落下的月光都比別處凜冽三分,昏暗的光澤猶如銀霜滿地。
夜涼如洗,謝錦薇心底那股名為痛苦的雜草肆意瘋長。
朝夜魔尊四字自謝允沙啞的喉間逸出, 如同燎原之勢, 將她心底這份痛苦一併燃了,與深淵之底的永世灼燒的冥火不同,不過幾息, 已令她血色盡褪, 猶如發白的雪紙。
“娘……”她望著戚靈煙蒼老的身影, 口中喃喃著不敢置信的話語:“這怎麼……可能呢?”
謝允似是氣急攻心,修為已廢的他只是無力地擊在眼前堅不可摧的屏障上,充滿怒火的黑眸最後落在白玉指間的黑色扳指,壓抑嘶吼:“阿瑤啊……”
戚靈煙鬆弛褶皺的眼皮抬了抬,不敢去看謝錦薇的眸子, 脈脈祈求的眸光懇切而又執著,“小澤, 千錯萬錯在我,求你……放過薇薇, 她什麼都不知道。”
若不是雉烏緊緊扶著她,只怕謝錦薇已無力倒地,她攀附在他肩側, 微微偏首,失神的眸光望進清澈如昔的湛藍中,自嘲般笑笑:“阿烏, 你早就知道了, 對嗎?”其實不必去問, 她觀其神色已窺之一二, 難怪謝無祭對她入萬刃城會是這般憎恨不平。
魔界之人皆知,古越族覆滅的罪魁禍首就是朝野魔尊,若非他野心勃勃,又怎會引來修真世家及宗門傾巢而出,所有大能集合圍攻萬刃城。
雉烏眸光顫動,逃避似的避開她探究的眸光,無力道:“不要……多想,這一切與你無關。”
他這話卻也不作假,但非局中人,又豈能知曉箇中複雜。
細密的冷意滲入四肢百骸,謝錦薇一直秉持的信念就此坍塌,父不配為父,兄不為她兄,而孃親又同母族覆滅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她的出生即是罪孽纏身,一輩子都償不盡。
青年周身繚繞著極淡的魔氣,彷彿置身事外的旁觀者,他睨向神色各異的眾人,唇瓣翕動:“說夠了嗎?”
餘菓菓聞言,攥緊了謝無祭微涼的大手,輕聲喚他:“阿祭。”
謝錦薇張了張嘴正欲說什麼,卻被一人打斷。
“謝無祭,本君可將所知盡數告訴你。”
謝允不復方才身陷囹圄仍對一切無所謂的態度,眸光平淡甚至帶了些難言的祈意,“你讓我同阿瑤葬在一處,將本君之魂……”
謝無祭冷冷睨著他,面上不見絲毫意動。
便是對謝允無感的餘菓菓心底都湧起難以遏制的怒火,他以此要挾謝無祭,當真無恥至極,再者,若當真深情如斯,戚靈瑤又為何而死。
還不待她斥責出聲,一旁滿面皺褶的戚靈煙聞言癲狂大笑,”謝允憑你也配與姐姐合葬,妄圖入我古越族宗祠?”只怕他的魂魄還未靠近宗祠,就被那些含冤而亡的古越族死魄撕碎。
謝允不為所動,仍是緊緊攥著謝無祭淡然的鳳眸,即便是如此,他仍把持著一絲不羈,像是在回應戚靈煙的話,言語淡淡:“本君對所做之事從未後悔過,若說僅有的悔意,那便是當年未能更心狠一些。”
“好一句不悔。”戚靈煙嗤笑,頹然半跪下身,“我只為阿姐對你的情不值。”
在戚靈煙首次當著眾人面提及戚靈瑤時,謝無祭冷如寒刃的眸光隨之而至,“你不配提她。”
“小澤……姨母知你恨我。”戚靈煙身上的氣息似乎更淡了些,好似做了什麼決斷,看向謝無祭的眸光多了一分釋懷,“當年之事,謝允不願說,我來說。”
“哼。”謝允眸光微扯,不屑道:“箇中曲直,你這娼婦又豈能全數知曉?”
餘菓菓隱隱察覺戚靈煙身上的氣息不對勁,拉了拉謝無祭的衣襬,後者輕輕搖頭,示意她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