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潦與眾人也向別鶴山跪拜,站起向樊文龍問道:「你們遇見別鶴老人,你為何卻說未見著?」
樊文龍說道:「我們在疊煙瀑遇見一個不諳武道的尋常老人,卻沒想到他就是別鶴老人。」
蔡暉失魂落魄的說道:「當年老祖失手打傷靖河郡主,心中深悔,常言:要這身修為何用?靖河郡主葬在疊煙湫下,老祖將自己自錮山中,每天只是去疊煙湫旁整理墳塋,一身修為在不知不覺就消失了。」
尉潦還待再問,卻聽見伏在地上的徐汝愚發出低咽之聲,怔在那裡,暗道:先生從小失怙,遇見親人卻不識,想來此時心裡難過得緊。如此想來,只覺鼻端痠麻,強忍住走到一旁,小聲的桀桀怪笑一聲,站在那裡,用鞭梢無聊輕抽馬臀,卻默不言語。
過了良久,徐汝愚才從地裡爬起來,失魂落魄的爬到馬背上,眾人擁簇著緩緩向範陽方向行去,天明之時,徐汝愚才稍稍平復心緒,與蔡暉說道:「外祖修為雖廢,然而道心不失,臨去吟歌,殯天便是極道,只是範陽會愈發艱難。」
梅映雪暗暗思量,別鶴老人臨終吟歌,暗合玄意,卻是他的一身所悟,借最後一面傳於徐汝愚。別鶴老人心事一了,再無留戀人世之意,待徐汝愚離山遠去,別鶴老人的生機就隨著徐汝愚漸行漸遠的身影泯滅了。或許他生機早絕,卻是為了見上徐汝愚一面,利用無上道心維命至今。
別鶴老人雖然自錮別鶴山中,卻是幽冀民眾的精神支柱,所以蔡家才會二十載掩藏他喪失功力修為的真相。別鶴老人殯天的訊息傳開,對範陽軍民士氣的打擊將是致命的。
第十章 期以十年
蔡暉知道徐汝愚話中的意思,略收傷情,說道:「晴齋附近山中,蔡家築有十二堡,若是無法在平野堅守,父王會決定移師山中,與異族周旋。」
徐汝愚聽了他的話,心神一黯,想起與北靜郡王相會時的情形。
蔡逸年愈花甲,盤坐在錦榻之上,長發隨意用一根紫綢挽成一束披在身後,坐在那裡,也能看出他是一個身軀偉碩的人,紫絨寬袍將他膝蓋掩住,聲音幽遠就像一朵在暗處盛開的幽昧的花:「蔡氏子弟,應有遷於江寧者,以圖有為;應有匿深林,以制胡虜;然而亦當有身死全節,以激民志。」輕嘆一聲,說道,「我已入暮年,惟有選擇一條簡單的路去走,希望汝愚不要怪我。」蔡逸緩緩站起來,紫袍如流瀑披掛下來,古挫削瘦的面容從暗處浮現出來,卻似他欲要讓樊文龍看見他才會如此,一雙瞳睛如遠星,黯淡而湛然,讓人生出怪異的感覺。
雖然軍都山以及再西側的桓山山系、西南的千里太行山山系,都是山高林深可供遊擊之所,藏在其中,呼蘭雖有百萬大軍,卻不能一齊發入山中,蔡家精銳若散在山中,堅持數年無妨,然而蔡逸死志彌堅,範陽形勢殆壞至此,總有人為此死節,蔡逸是幽冀的王,他無法面對一個落入胡虜之中幽冀,或許死義對他而言,則是一個簡單的道路。
想到這裡,樊文龍振了振神色,望了一眼天平線上冒出來的巨大的城池,看向徐汝愚,看他如何決定?
徐汝愚忽的揚鞭抽在馬臀之上,駿馬吃痛人立長嘶,後蹄頓地,縱躍出去,激起一溜灰黃土煙向遠處馳去。眾人皆不明其意,正要追出,樊文龍伸手擋住眾人。梅映雪心裡詫異:好強的戾氣!
徐汝愚縱馬馳到一處高地,掉轉馬頭,望著南邊的範陽城池,胸臆間戾氣肆意奔突,直欲將心腑灼燒成灰燼,徐汝愚再禁不住仰天長嘶嘹嚦,欲將胸臆間的戾氣洩盡,不覺間先天丹力也如排山倒海似的渲洩出來。嘯聲尖銳悽厲,向天穹噴薄而去,棲息在平野上的鳥雀一蓬蓬驚飛,卻受不住嘯聲,飛到一樹高卻又紛紛墜下來。天空本是籠著薄雲,此時天際雲層如受牽引,一齊向徐汝愚當空聚去,當空的雲層越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