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氣地說,“我跟你說過,跟你說過的,請在我回家之前用完洗手間。我要為晚會準備,我跟海倫說過會八點到。”
“我沒留神已經這麼晚了。”我的辯解很蒼白。我能想象她在門外擺出的姿勢。她做社會工作,每天都要和我這種不負責任的人打交道。現在,她胳膊交叉抱在胸前,腦袋微微偏向一邊,頭髮像盔甲般閃閃發亮,嘴巴撅得像個拉鍊錢包。她雙腿叉開,穩穩戳在那兒,像是在說她是不會輕易改變主意的。
“埃德,你要在裡面呆多久?”
我聽得懂這種語氣。話中有話,總是質疑的口吻,總在暗示說我悲慘的性格缺陷是能夠依靠努力來彌補的。那麼,幹嘛還不努力呢?
“五分鐘!”我歡快地叫道。
維多莉亞走開了,鞋跟輕快地踏過硬木地板。
我的思緒轉向晚會,然後自然地轉到公務員身上。維多莉亞的朋友幾乎全是同事。公務員讓我想到中國的古代官僚,想起亞洲人,想到蒙古人。我小心颳去臉上的泡沫,留了一點修面霜,扮成傅滿洲 的樣子。幹得漂亮,我眯起眼睛。
“鏡子、鏡子,牆上的鏡子,”我低聲問,“誰是世上最可怕的人?”
我壓低聲音,從喉嚨深處陰森森地答道,“你,成吉思汗·埃德,恐怖之王!你,用敵人的頭骨修築碑閣!你,在敵人的屍體上開懷暢飲!”我想象自己駕馭一匹鬃毛蓬亂的蒙古馬,馳騁沙場、橫掃中亞,一雙鳳眼橫眉冷對腳下俯首順從的富饒城市。
維多莉亞回到浴室門口,“埃德!”
“什麼事,親愛的?”我溫順地應道。
“埃德,給我做個解釋!”她說道。
“沒問題,棒棒糖!”我答道,我這麼回答是讓她確信我已經意識到了危險,接下來的是場公平的鬥爭,她不用擔心覺得自己是在搞突襲。
“別酸了,你不一定非得回答!”
我倒掉蘇格蘭威士忌,把杯子放到水龍頭下洗洗,插上一支牙刷,弄得像個普通杯子。菸頭彈進馬桶,煙漬用拇指擦掉。“我道歉!”我邊說邊瘋狂地在鏡櫃裡找漱口水,好去掉嘴裡的酒味。
“埃德,你整天沒事做,一點兒事都沒,幹嘛不在我回家之前收拾好呢?”
我漱了漱口,看到自己滿臉白色的傅滿洲面孔,趕緊動手刮掉。“呃,親愛的,是這樣,”我說,“你知道我多能出汗,而且這些小場合也讓我緊張,所以我得把時間掐好,這我得承認。不過,到那些場合總不能汗津津的,我想一會兒到場的時候,身上的香體劑該是最香才好。你肯定明白……”
走下坡路的男人(2)
“閉嘴,出來!”維多莉亞不耐煩地說。
最後,匆匆檢視一遍浴室,我開啟門,向她展現我最拿手的笑容,就是“我乃沒用的傻瓜、犯不著跟我一般見識”的笑容。失了業,手上有大把時間,我總對著鏡子練習笑容。每種情況我都準備了一種笑容,手頭這個是以往練習成果的忠實再現,正所謂藝術源於生活。有一天出去散步,剛看見一條黑顏色、大塊頭的拉布拉多獵狗在人家門口拉屎,我倆馬上便心心相映了。它齜牙咧嘴地衝我笑,身子還賣力地抖著。它的笑容中,既包含身體排洩之後的*,又包含調皮搗蛋之後的滿足,還包含行為不端之後的羞臊,絕對合適我目前的處境。
“非常乾淨,一塵不染。”我鄭重其事地說道。
“嫁給一個未成年人真沒勁。”維多莉亞說著從我身邊擠進浴室。“給我倒杯喝的,我渴了。”
我趕忙服從。回來時,恰好看見妻子悅目的臀部沉入洗澡水中。浴缸熱氣升騰,水汽繚繞。她向後躺下,胸部下沉,雪白而精巧的腳趾玩著水龍頭。
“上帝啊!”她呢喃道,沉醉在融融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