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鬆了,臉卻沉了。連風漫不經心的聲音又響起來:“我叔叔把你甩了吧?這樣才對嘛,兩個男人搞啥搞,世所不容!”
鴉的眸色暗了下去,口中逸出輕輕的嘆息。
是啊,兩個男人……
他倔強地一努嘴:“喜歡一個人,不能因為性別就區別對待吧!”
“切,你還真自以為是,自己是同性戀,還想拖別人下水?你真以為我叔叔會喜歡男人?他要不是想利用你,為什麼和你在一起。”
“不是……我不是同性戀,只是因為是相柳,才喜歡的……”
不善言辭的鴉其實很想爭辯什麼,可是話說出口了之後,才覺得胸口悶得難受,結果什麼也不想爭辯了。
第二次來到龍凰城的皇羽門,大門前是神社那樣的長階,皇乙軒已經等在了高高的階梯盡頭,一身素白溶在碧綠的竹林間,一晃眼真的會以為是幽靈。
那天明明風和日麗的,卻不知怎麼,因為這麼個人,頓時就顯得悽清陰冷了。
鴉想著,等三月時,會不會春暖花開……
“你好。”鴉很有禮貌地問候。
皇乙軒就像竹子一樣,站得筆直,卻感覺隨風搖曳,可真的來了狂風驟雨,又不會那麼輕易夭折的樣子。
身為皇羽門的繼承人,卻沒有繼承人那樣居高臨下的威嚴,除了眼底濃濃的哀傷,其實是個挺有親和力的人。
鴉站在他面前,不知該說什麼,結果只是微微欠身了表客氣。而他,淡淡地掃了一眼鴉,轉過身去,如瀑的銀色長髮在身後微微飄逸。
“進來吧。”
清清冷冷的聲音淡幽飄渺,緩緩步遠的身影,頓時就讓跟隨的幾個人都不存在了似的。
鴉不太喜歡跟太冰冷的人打交道,不過,這個算例外吧。
皇羽門的宅院,怎麼看都和它的主子一樣,清靜優雅,平和安寧。走在木廊上看小橋流水,看碧波映天,一不留神,鴉就撞在了皇乙軒的背後。
皇乙軒轉身看他時,臉上卻仍是波瀾不驚的清冷:“房間剛打掃過,除了桌椅沒有別的,需要什麼可以跟我說。我們皇羽門本宅禁用一切電器,沒有電視,沒有電腦,手機的訊號也不好,別的,你隨意吧。”
皇乙軒就像在唸著事先背好的臺詞,情感匱乏,語氣生色,對人淡而無味,一副什麼事都懶得理會的樣子。
“刖冉,你留下,看看他還需要什麼。”丟下不含感情的話,白衣和服的皇主人慢條斯理地沿著迴廊走遠,讓人總以為,他會就那樣消失。
之後,在屋子裡悶了三天,由於什麼消遣解悶的東西都沒有,鴉除了躺著,就是胡思亂想,最後終於忍不住,半夜三更晃出門透透氣。
皇乙軒說他可以隨處走動,他當然就不客氣了,沿著迴廊沒有方向感地晃到哪算哪,他方向感不差,要摸回去不難。
到了一處正對庭院的小階前,一眼能看盡院子裡的池蓮,在月色下卻比白晝時妖嬈。
鴉摸摸腦袋,一個轉身就看見了門口牌匾上寫著:靜思閣。
老宅老院,亭臺樓閣不稀奇,迴廊池子也不稀奇,可是這屋子牌匾上的三個字,卻弄得像和尚廟似的,鴉愣是傻了半天。
然後,注意力就被哭聲吸引去了。
屋子門虛掩著,悠悠地傳來啜泣聲,撕心裂肺……
鴉不是至情至性的人,他的感情都很懵懂,都不夠深刻,傷得最深的也就是目前,但也照樣能吃得下睡得著,不流一滴淚。
他聽見那哭聲,卻反而想跟著哭了。
哭聲很低,很輕,很顫……如煙雨飄渺,如細波長流……
那是一個男人的哭聲……
鴉伸了伸手,剛扶到門,卻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