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皇帝睡得極淺,不時轉醒,但也只是屢屢翻身,並沒有驚擾她。
天矇矇亮,皇帝巳起身洗漱。前去早朝之前,他在床沿靜坐了一會兒。
“映夕,你若願意與朕攜手共度這次的難關,往後就不要反覆。”他低聲說著,俯下身,在她光潔的額上印下一仲輕吻。
待到他離去,寢居里變得寂靜無聲,路夕才緩緩睜開眼,澄澈的明眸中掠過幾絲波瀾,昨夜她說他拖泥帶水不夠乾脆,其實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每做一件事,她都要為自尋一個理由,可她心底最真實的想法是什麼?
斂了思緒,默默起身。早膳過後,她埋首桌案,翻查古籍醫書。
直至晌午,她才伸腰站起,輕捶自己的肩膀,長嘆一口氣。據前人記載,每凡爆發瘧疾,緊接著就會發生流民暴亂。只怕現在的暉城,巳是一片混亂。如果強制鎮壓,就將與攻敵城無異。
正午的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明耀得刺目。她倚窗靜思,心中甚感戚然。單憑她一人之力,只不過是杯水車薪。必須集結京都眾志願醫者,且要快速,否則後果駭人。
輕輕閉上雙目,聽見身後有人走近。她沒有回身,只嘆息道:“皇上,京都固然重要,但暉城百姓也同樣重要。”
皇帝沒有接言,徑自道:“路映夕旋過身,舉眸望著他。他眼中泛著血絲堅毅下巴滲出湛清胡茬,罕見的落拓。她相信他並未口是心非,他確實將百姓看得極重。
“京都目前的情況尚可控制住,但暉城──”皇帝一頓,目光痛絕,“今晨有千餘患者病逝,焚屍不留。聽說城內哀聲震天,百姓憤罵朕殘忍無道。”
路映夕靜默,心情沉重。
“朕派人遠送藥材和糧食入城內,每次城門半敞,就有百姓結眾欲要衝逃出。”皇帝移開視線,望入天際。
“暉城外,駐兵多少?”路映夕清聲開口,與他共立窗旁。
“兩萬。”皇帝簡略答道,語氣沉滯。
路映夕不禁慨嘆,良久,才溫言出聲:“皇上的策並沒有錯,只是單單防止疫情擴散並不足夠。重金之下必有勇夫,皇上或許可以懸榜徵召各地醫者。一面清理水源,一面控制暉城內的疫情,或有望解救更多無辜百姓。”她思索片刻,又道,“其實大部分百姓並未染上瘟疫,如果有足夠多的醫者為他們一一確診,就可逐日逐人放出暉城。”
皇帝轉過臉看她,眼神暗沉:“十數萬百姓,一一確診,需要多少醫者?”
路映夕亦知這難處,輕嘆道:“能診斷多少便是多少。”
“今日有十二名京都大夫自願入暉城。”笪皇帝微勾唇角,自嘲道,“死怕這十二名大夫也未必是個個自願。”
“暉城內原有多少大夫”路映夕心下悵然,當人面臨死亡的威脅,自保是本能,又如何能怪他人自私?
“少說有百名,但如今願意站出來照顧病患的,只有二十人。”皇帝沉聲回道,亦嘆,“朕明白,他們雖為醫者,卻也有家有室。”
路映夕垂眸,心中暗自思忖。玄門第子大多深諳醫術,如果師父願意率眾相幫,這次的災難應該能很快度過。至少,可以減少病疫人數。
“朕明早要出宮一趟。”皇帝忽然定定盯著她,“朕要入暉城,親眼看一看是何境況。”
路映夕一愣,抬眸望他。
“你可要隨朕一同去?”他正色詢問。
“皇上愛民之心,臣妾明白。但是暉城疫情嚴重,笪圵萬不可涉險。如果連皇上都染上瘟疫──”路映夕認真嚴肅地回視他,極力勸阻。
皇帝靜默須臾,薄唇輕輕揚起,一直積聚眉間的陰霾褪散了一些。
“映夕,你為朕擔心?”他挑起眉毛,睨著她。
路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