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怕的是,那些平日裡有點風吹草動都能驚動的“高手”們竟沒有一個能起來,都不知何時著了道兒。
只有那老李,是個古怪人,五年前到了蘇州河邊上,做些擺渡的小活計,一直也暗暗保著張家,卻不願意到莊裡來——按他的說法,吃了張家的飯,便是被人養著的清客打手,他不願意做這個,他是來報恩的。
也虧得有這麼個怪胎,才勉強給老張家留下這麼一條血脈。
半晌,周子舒才嘆道:“那位李兄,當真是風塵中的異人。”他又轉向老婦人,這老太婆只是個粗使的老媽子,什麼也不懂,腦子裡一坨漿糊,只會陪著掉眼淚,“大娘還有什麼親戚麼?”
老婦點點頭道:“我城南有個侄子。”
周子舒便從懷裡掏出一錠金元寶,交給她道:“您拿著這個,自謀出路吧,我看您跟著張家小少爺到了這地方,也算盡了忠了,也這把年紀了,也別跟著風餐露宿了。”
老婦人接了銀子,下意識地拿牙咬了一下,然後又反應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沒眼淚了,口氣也輕快起來,說道:“是呢,老奴這麼大歲數了,也是拖累少爺。”
她拿了錢,簡直一刻都不想在這滿是茅草死人的地方待著,便說要離開,想她一個燒火幹粗活的,也不會有人怎麼樣她,周子舒便沒什麼表示,看著她千恩萬謝地走了。
到了午夜時分,周子舒只覺胸口像被小針刺了一下似的,便知道那七竅三秋釘又作怪了,那種疼法不是皮肉的撕裂之痛,也不是內傷的鈍痛,而像是有人拿著小刀子順著他渾身的經脈一寸一寸地割下來一樣。
好在這一年多他已經習慣了,便若無其事地也未曾顯露出來,他帶著人皮面具,顧湘也看不出他臉色。
又想起她提起張玉森時候的漫不經心,以及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主人,周子舒勉強自己分散著注意力,問道:“今日酒樓上那位兄臺麼,沒和你一起麼?”
顧湘一怔,先是問道:“你怎麼知道他和我一起的?”隨後又點頭道,“是了,你聽見我們說話了——我說我問你那問題的時候,你怎麼和我家主人說得一樣呢。”
她撇撇嘴,對這種作弊行徑十分不屑。
周子舒笑道:“是,你家主人也在這裡麼?”
顧湘坐在香案上,兩條腿碰不到地面,一蕩一蕩的,歪著頭,看起來十分天真可愛,見問,眼皮微微垂下,聳聳肩膀:“會他老相好去了。”
周子舒只道那灰衣人將這麼個美貌姑娘待在身邊,以為她是侍妾之類,便疑惑地看看她。
顧湘皺皺鼻子,瞪了他一眼,罵道:“你看我做什麼?他去睡男人,難不成讓姑奶奶在窗外守著聽響兒?”
周子舒乾咳一聲,也有些尷尬,蹭蹭鼻子:“姑娘家家的……”
顧湘像個小獸似的衝他呲呲牙,回頭又想起了什麼似的,用腳尖撥了一下人事不知昏天黑地的少年張成嶺:“他說的話,你相信麼?那個黑衣人是吊死鬼?”
周子舒猶豫了一下:“如果……他的意思是青竹嶺、惡鬼眾的吊死鬼……”
顧湘略帶譏諷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得倒多,這世上還有幾隻吊死鬼?”
周子舒搖搖頭,才想說話,胸口的鈍痛讓他的話音停頓了一下,只能做出深思的樣子,半晌,才緩過來道:“傳說風崖山、青竹嶺有個山谷,人稱鬼谷,近些年來江湖中罪大惡極者,尋求庇護者,走投無路了,便去鬼谷,一入鬼谷,不復為人,塵間恩怨便盡了,若能在鬼谷活下來,也算九死一生。而關於鬼谷的傳說太過可怖,仇家便也不再計較。我聽說那吊死鬼薛方當年是個臭名昭著的採花賊,身上背了二十六條年輕男女的人命,其中還有峨眉掌門的關門弟子,被六大門派聯手追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