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啦,我知道你最見不得人被毀容。我出去打聽過了,玉狸社被人滅了,據說有個首腦人物逃了出來,這附近的幾個鎮都有殺手在追查。”她瞥瞭望帝一眼,“這個人不簡單,你打算如何?”
“他全身上下共有八十六處傷口,悉數修補好須費時半天,養傷則起碼半月。”紫顏指了望帝周身的傷,微微地嘆息,“如今我只是簡單處理了一下,想不留疤痕要花些心思。對了,姽嫿,你鎮痛的香料還有沒有?救人救到底,倘若他想換個容貌,我也可助他一臂之力。”
姽嫿眼珠一轉,遲疑了片刻道:“我記得,你和墟葬聊天的時候,他好像提過玉狸社近來被人盯上,是不是?你不會特意拉我走到這裡,為的是……”她不知接什麼好,從來就看不透紫顏的心事,他是最神秘的一味香,若即若離,不可捉摸。
紫顏笑道:“我豈會未卜先知?墟葬說此地風水不好,我不過順路來看看,他講得真準,一來就見到滅門慘禍,可見將來你我建造吉宅,須要多方選址,用心考量才是。”
姽嫿沒留意話題被扯開,抿嘴一笑,道:“你只管去學半吊子的堪輿之術,我會叫墟葬為我挑一處風水寶地開我的蘼香鋪。”紫顏道:“嗯,那我和你做鄰居,將紫府建在隔壁,沾你的光就是了。”姽嫿瞪他一眼,目光中殊無惱意,道:“你若能請動璧月大師為我造鋪子,你蓋在我家後院也無妨。”
紫顏點頭道:“一句話,他小兒子託我為他墊高鼻子,兒媳婦又央我替她補眉毛,就拿兩座宅子做酬勞好了。說到你家後院,喏,不如再建個大些的花園種植香料,我在家裡也闢個園子,種瓜果花草好不好?”
兩人插科打諢之際,望帝的眼慢慢張開一絲縫,又不著痕跡地闔上。他稍稍打了個盹,在紫顏塗藥時便驚醒,將兩人的對話聽了分明。他想起紫顏是誰,在本國的疆界之外,這個人的盛名流傳已久,如果能如紫顏所說,徹底改換他的容顏,躲過照浪城的追殺並非難事。
但他不想要那張臉。未完成的心願,他想用本來面目去實現,改了容貌就如換了一個人,他不知兄弟們會不會認得。將來九泉之下,他的魂魄是否也有另外的樣子,不被親朋故舊熟識?他寧願被人恨,不想被漠視,復仇的路上他要讓人知道,是望帝做到了他該做的。
房外有嘈雜的聲音響動,有什麼人在不遠處爭執,姽嫿飄然出門,很快回來道:“情形不對,像在尋人。”紫顏問:“看得出來歷麼?”姽嫿搖頭:“不像大門派的,樣子猥瑣得很。罷了,他們要敢鬧事,我去打發。”涼風透窗而進,她一縮脖子,奇道:“窗怎麼開著?”
紫顏忙回看床上,望帝不見了。姽嫿目光裡卻有慶幸,拍拍手道:“這下好,省了我和那幫人羅嗦。我們去城裡備些香料如何?”
紫顏沉吟道:“想不想會會故人?看過香料,我帶你去一處好地方。”
望帝跳出窗的剎那間,感覺到自己的驕傲。十多年江湖喋血的生涯,確保他在短暫休憩後就能迅速回復體力,無須再受人庇護。他不知躺了多久,那種錐心的疼痛顯是消散了,對紫顏和姽嫿的手段不由略感驚奇。他依舊輕盈,雙足落地時矯健如一隻貓。
雪停了,他踩在雪地上,僅留下淺淺的腳印。他判斷出這是城外的一傢俬人莊園,尋人的江湖客還在吵吵嚷嚷,他的身影早已遠遠離開他們的視線。迎面吹來清涼的風,草木蒼老幹淨,如同每個正常的日子。天地的無情,在於無論多少人死去,它始終冷漠如常。每一天都是昨天,每一天又像全新的一天。望帝知道不一樣了,很多曾經的笑顏再看不到了,而他無法裝作什麼也沒發生。
不知不覺重回飛鴻河邊,出事前他滯留在這裡,如今竟回到她在的地方,如同被冥冥的手牽引。彷彿又見她鎮定自若的眼神,他猶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