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在畫像旁邊龍飛鳳舞的題了兩句:“給我的小甜心,以志今日之聚。”底下籤上年月日。“等我以後出了大名,”她笑著說:“這張畫該值錢了!”說著,她又補簽了名字的英文縮寫C。S。W……“好,謝謝你,我等著你出名來發財!”江雁容笑著,真的把那張畫像收進了皮包裡。
“真的,提起讀中學的時候,好像已經好遠了!”周雅安說,從江雁容手裡接過吉他,輕輕的彈弄了起來,是江雁容寫的那首“我們的歌”。“海角天涯,浮萍相聚,嘆知音難遇……”周雅安輕聲哼了兩句。“你們還記得一塊五毛?”程心雯問:“聽說他已經離開××女中了。”“別提了,回想起來,一塊五毛的書確實教得不錯,那時候不懂,盡拿他尋開心。”江雁容說。
“江乃也離開××女中了。”周雅安說。“訓導主任也換了,現在的××女中,真是人事全非,好老師都走光了,升學率一年不如一年。”程心雯說:“我還記得江乃的‘你們痛不痛呀?’”周雅安和江雁容都笑了起來,但都笑得十分短暫。江雁容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小樹林、荷花池、小橋、教員單身宿舍,和——康南。“記不記得老教官和小教官?”周雅安說:“小教官好像已經有兩個小孩了。”“真快,”江雁容說:“程心雯,我還記得你用鋼筆描學號,用裙子擦桌子……”程心雯大笑了起來。於是,中學生活都被搬了出來,她們越談越高興,程心雯和江雁容留在周雅安家吃了晚飯,飯後又接著談。三個女人碰在一起,話就不知道怎麼那麼多。直到夜深了,江雁容才跳了起來:“糟糕,再不走就趕不上最後一班火車了!你們知道,我下了火車還要走一大段黑路,住在鄉下真倒楣!田裡有蛇,我又沒帶手電筒,那段路才真要我的命呢!”
“不要緊,我打包票你的先生會在車站接你。”周雅安說。
“他才沒那麼體貼呢!”
“這不是體貼,這是理所當然,看到你這麼晚還沒回來,當然會去車站接你。”程心雯說。
“我猜他就不會去接,他對這些小地方是從不注意的!”江雁容說,拿起了手提包,急急的到玄關去穿鞋子。
下了火車,江雁容站在車站上四面張望。果然,李立維並沒有來接她。軌道四周空空曠曠的,夜風帶著幾絲涼意。到底不死心,她又在軌道邊略微等待了一會兒,希望李立維能騎車來接,但,那條通往她家的小路上連一個人影都沒有,她只得鼓起勇氣來走這段黑路。高跟鞋踩在碎石子上,發出咯咯的聲音,既單調又陰森。路的兩邊都是小棵的鳳凰木,影子投在地下,搖搖曳曳,更增加了幾分恐怖氣氛。她膽怯的毛病又發作了,望著樹影,聽著自己走路的聲音,都好像可怕兮兮的。她越走越快,心裡越害怕,就越要想些鬼鬼怪怪的東西,這條路似乎走不完似的,田裡有蛙鳴,她又怕起蛇來。於是,在恐懼之中,她不禁深深恨起李立維來,這是多麼疏忽的丈夫!騎車接一接在他是毫不費力的,但他竟讓她一人走黑路!程心雯她們還認為他一定會來接呢!哼,天下的男人裡,大概只有一個李立維是這麼糊塗,這麼自私的!假若是康南,絕不會讓她一個人在黑夜的田間走路!
家裡的燈光在望了,她加快了腳步,好不容易才走到門口,沒有好氣的,她高叫了一聲:“立維!”好半天,才聽到李立維慢吞吞的一聲:“來了!”然後,李立維穿著睡衣,出來給她開了門,原來他早已上了床!江雁容滿肚子的不高興,走進了房裡,才發現李立維一直在盯著她,眼睛裡有抹挑戰的味道。
“到那裡去了?”李立維冷冷的問。
“怎麼,早上我不是告訴了你,我要到周雅安那裡去嗎?”江雁容也沒好氣的說,他那種責問的態度激怒了她。
“到周雅安那裡去?在她們家一直待到現在?”李立維以懷疑的眼光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