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如掉轉屁股,一頭鑽進截流槽,看到了新改的明管渠在圍牆的位置豎了幾根鋼筋,雖說一般人不可能爬出去,但它不堪一擊的稀鬆樣子確實能鼓起人犯越獄的慾望。
小如退出截流槽,直起腰頭就露在溢流井外面了,“鋼筋太疏了,”小如慚愧地說,“都怪我設計的時候沒有說明這裡要加三層交錯式防盜網。”
“你上來吧。”指導員轉向包工頭說,“我說這樣要出事對不對?好了,三層什麼式?”
小如拍拍身上的泥土說:“三層交錯式防盜網。”
“對,你把三層交錯式防盜網搞好了再結賬。”
包工頭很不滿,踢開腳下的石子說:“開什麼國際玩笑?不就幾根鋼筋嗎,最多讓你們扣住一百塊錢。”
“你不要命了,”指導員左顧右盼一圈,壓低聲音說,“天黑之前要弄好,跑了人犯你可要進去囉。”
二十九:鍾書記
還有兩天,省司法廳的領導就要下來安全大檢查了。今天又是指導員的班,點完名,指導員合上夾子,伸長脖頸仔細張望了九號房的上上下下。結論是“牆壁太髒了,到處是蚊子血。”指導員說:“小如負責叫人弄乾淨。九號房一直是我分管的文明號房,這次大檢查如果受表揚,每人獎勵一碗肉;如果挨批,你們走著瞧,哼哼,等著集體炸魚吧。”
指導員一走,小如就露出為難的表情:“恐怕弄不乾淨吧?”
獨眼說:“容易得很,用牙刷蘸肥皂水,使勁刷,再用布片抹一抹就行了。我們營房的內務還不是這麼整的?動作要領是布片要不幹不溼。”
小如叫刀疤和黑臉過來,把指導員佈置的任務傳達給他們,叮囑要先搬出牆角的被褥,以免滴到肥皂水。黑臉二話不說,轉身就找肥皂兌水去了。刀疤行動遲疑,似有不滿情緒,腰眼捱了獨眼一腿,頭就耷拉下去。
帥哥、交通等人也動起手來,搬被褥的、調肥皂水的、刷牆壁的,為了不被指導員集體炸魚、為了爭取每人一碗肉,九號房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團結局面。打蚊蠅的時候不怕它高,舉起拖鞋使勁一跳就拍著了,現在要刷去血跡,一蹦一跳的可不奏效。黑臉招手讓皇上蹲在牆角,踩在皇上的肩膀上工作,問題就迎刃而解了。小如突然想起來:“什麼叫集體炸魚呢?”
為了不影響他們清除蚊子血,九爺從角落坐到了通鋪的中間,盤腿挺胸的姿勢沒有變。電風扇的旋風撩起九爺的襯衣下襬,也吹亂了他的頭髮。九爺開啟《昆蟲記》說:
“在金屬網籠子裡,椎頭螳螂的幼蟲停在一個地方後,姿勢始終如一,毫不改變。太陽曬得水泥板燙如熱鍋,人犯脫光衣服只剩褲衩,平躺在水泥板,數分鐘後翻身一次,迴圈往復直到渾身起泡。”
九爺似乎是對書朗讀,小如聽出來了,其實後一句話回答了他的問題。小如又問:
“那麼,如何才能讓九號房受表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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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爺合上書,低頭摩挲封面上法布林精瘦的臉,再慢慢朝小如撇過頭。見九爺笑容滿面,小如以為他要發表長篇大論,可那被白牙襯托得更加鮮紅的嘴唇只動了兩下,吐出的音節當然只有兩個:
“打坐。”
“怎麼打坐?”
九爺不再理睬小如,翻開書念道:“有個傳說故事,講的是一群可憐的生靈,他們被引誘進一條無法走到盡頭的環形通道,只有等到一滴聖水降臨,才能消解誘惑他們的那股可怕的魔力。”
在期待與不安中,安全檢查的日子終於來臨。這一天,裡間的燈還亮著起床的鈴聲就響了,鐵門洞開,裡間的光斑奮力撲向外間,外間仍然是黑暗。黑暗中的忙碌彰顯出平等,大家爭先恐後搶位置滋尿、刷牙、洗臉,不知是誰長時間佔領了廁所,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