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她卻雙眸緊閉躺在床榻間,一息尚存,卻僅餘一息。
馬含光向廖宮主行過一禮,沈邑為防不測過了些真力給他,他靠那些真力,強撐著出了蜃月樓。
“暫且不會死。”沈邑未問話,馬含光走到一半卻忽地說了這一句。
沈邑附和:“水金霜不愧為異寶,只要不計成本,的確是能吊命。”
“但也活不久。”馬含光把話說得直白且從容,眼睫垂得極低,眸中有猩紅似血。
如若廖菡枝活不成,他會要所有人給她陪葬。
馬含光很快擺脫沈邑一人往前直行,沈邑半點也不放心,綴在人後相隨而至黃泉谷。
這人不顧身體,強撐來此,卻其實並未做什麼。沈邑站得稍遠,見且沉默而長久地立於那一片焦土。燒了整日的大火,用於試煉的無感死士一個不存,而屍骸化作塵埃,摻進黃泉谷益發迷濛的濃霧,怕是幾年都消散不去。
馬含光不動,沈邑便不知他想做什麼,只覺奇怪:師姐、屍體,這二者之間究竟如何一個關聯法?
沈邑覺得奇怪的,亦非只有這一樁,馬含光的表現,從昏迷清醒過後就一直稍顯古怪。
那古怪他參詳不出,是太冷靜,亦或是對於廖菡枝生死表現出並不熱切的淡漠?
毒潭區域風過有形,霧氣開闔,馬含光垂於身側始終緊握的雙手略有放鬆,十指緩緩展開。風掠指隙,似能感受那其中無數細塵飛躍而過的摩擦,便是他此生最後一次、能自欺欺人地去觸碰到與伍雀磬相關的存在。
魂散、身銷,命運似乎尤為喜好這類把戲,給了馬含光些微聊以自/慰的念想,而後讓他無法抗拒地望著它們化為塵煙。沙塑、屍身、而今的廖菡枝……最終,連塵土都不會剩——馬含光驀地攥緊雙手,陡然抓住的,唯一縷清風流過。
他喉間似要發出戲謔冷笑,然嗓音閉塞,啞然之外終毫無聲息。是上天讓他繼續這條路,他原想安安靜靜地伴伍雀磬軀殼長眠此地,連這也不許,讓他活回來,讓他帶著對那人刻骨相思飲痛長恨,此乃天意。馬含光半是憎恨半是好笑地想,放棄復仇,連天都不許,破他希冀,奪他寄託,到頭來是要他好好地行自己的道。
那麼他又如何敢逆天而行?揚眸上睇,混沌當空,青天不見。最後一次,他願妥協於這所謂天命安排,然而下一回,他所在乎的,便是天也不能奪!
廖菡枝是最後一樣能讓他藉以懷念往昔的存在,他於她身上見到太多與那人重疊的美好,從此刻開始,便是不惜一切,便是逆轉河山,他也要留住她!
是你讓我活下來的,馬含光想,那麼就別怪我不擇手段對這世人蒼生。
……
當日夜間,弟子匆匆來報,說少宮主似有轉醒跡象,口中喃喃,想是要見馬密使。
沈邑自詡好兄弟任勞任怨,端著火燭聽那弟子把話說完,便回:“好,待我與馬密使稍作準備,這便——”
話尚未完,馬含光已披衣與他擦肩而過。蜃月樓所在馬含光自是清楚,也無需人帶路,徑自便獨行而去。
沈邑與那報信弟子原地默立,直至那孤冷身影消失夜色,仍舊滿面懵然。
卻說馬含光到了蜃月樓,未曾見廖宮主,一路便被人請入了少主香閨。
原來伍雀磬早已醒轉,有她吩咐,自不會有人攔著馬密使,怪他如何夜闌人靜來與少女私會。
伍雀磬終得清醒是水金霜之功,卻未見得再無性命之憂,她此刻高危,便是眾人呵護焦點,說的話自然也堪比宮主法旨。
馬含光回身將門閉合,房內安息香被撤,窗子敞開,應是不喜香料的少主鬧著要換氣。
馬密使又去關了窗,回身後,見那人眯縫眼,似是難以張啟,卻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