猗儺峰上客室。
馬含光一人進入,閉門前對崔楚吩咐:“遣了護衛,我不想被人聽見。”
崔楚如言照做,而後客室之門緊閉,她一人白衣沉靜,如個梵天仙子,端然守立。
不片刻,便聽得客室中一片轟然嘈雜。
撞擊聲不絕於耳,馬含光長袖滑落,一手揪了那爬行躲避之人的後首,毫不留情將人前額重重往案角去撞。
“記起來,我讓你記起來!”他拘住此人面頰與自己對視,那張臉,滿臉的驚惶失措與傷痕遍佈,赫然便是昔日左護法的得力親信、山丹。
此際山丹再不似當日的木訥與呆滯,崔祭司解了他身上秘藥,將人救醒,然醒後卻前事盡忘,本就多疑又敏感,畏畏縮縮更是無法與常人相比。馬含光如風而至,問話未果,便對其拳腳相向,這般暴戾,簡直與當日那個陰沉又內斂的馬密使判若兩人。
“給我想,想到記起來為止!”他死死捏住山丹面頰,威脅的言語逼得對方不斷蠕動,哪怕能逃開一晌,也不願與其對視。
“看著我!”馬含光命令,“你以為把一切忘了就能當什麼都沒發生?!崢嶸嶺的累累白骨,以為事過境遷就再也不會有人追究?我不會讓他們任何一個人好過的,還有你,不要以為把自己藏起來就能逃避責任——”他一把掐其頷骨將人拉近,“你一定會想起來的,不用急,這麼多年我都已等下來,又何妨再多等你幾日?你說對不對啊,師姐……楊師姐!”
馬含光正要再動手,客室門外忽響起幾聲輕叩。崔祭司貼門說道:“沈密使派人傳話,少主已醒,現下於蜃月樓。”
馬含光慢慢放開那被易容成男子的楊師姐,直身站起,深長地吐出口氣,連看也不看腳邊瑟瑟顫抖之人,只毫無聲調回話:“轉告少主,我片刻便至。”
待換回便裝,蜃月樓二層的少主閨閣前,馬護法微微闔目,推門時,眸中寒意盡散,如春日降臨,山妍盛放。
“少主。”馬含光柔聲喚人,幾步來至床側。
伍雀磬正倚在床間喝藥,一見他,卻並非他想象之中眉開眼笑,而是略顯焦急問:“我爹呢,他人沒事吧?”
馬含光順手接過藥碗,眸色神情全無半分僵滯,手握湯匙隨意攪了攪藥汁,笑道:“少主醒來第一想見之人竟是宮主,原來不是我。”
“怎會?!”伍雀磬一把握住他持勺的手,又覺孟浪,猛地放開。
馬含光也不計較,神色沉沉地望著碗中藥汁:“宮主沒事,只是救你之時消耗過度,需閉關數月養傷。”
“哦。”伍雀磬有些難過,想想又不是什麼大事,難得自己撿回一命,如今萬事大吉,她傻笑著偷瞟了眼馬含光。
“笑什麼?”
“馬叔叔先餵我喝藥。”伍雀磬張嘴,信心滿滿地等著。
馬含光果然舀了一勺,遞到她嘴邊時,她大力闔嘴,藥沒喝著,濃墨的汁水倒是灑落一身。
馬含光嫌她笨手笨腳,卻仍舊拿了布帕靠近她衣衫擦拭。那是她胸口,曾險些被洞穿,如非這人與她爹,早就二度魂飛。
這人的視線如此鄭重,動作又如此細緻,伍雀磬心口噗噗直跳,她垂眸,便能望見其千絲萬縷如瀑流瀉的發心。
“馬叔叔……”伍雀磬語聲喑啞,於他頭上咫尺的曖昧之處,輕道,“我是故意的。”
馬含光執帕之手略略一頓,並未回應,她卻已輕挑他髮絲,清瘦的側頰顯露,伍雀磬於那其上落下薄吻:“這回不是,這回是我情不自禁。”
☆、第71章 生疑
馬含光不露痕跡撤開半寸,伍雀磬卻又依著他更近一寸。
二人桃花帳下,藥香繚繞,窗外一縷清風,花香鳥語,卻到底不及這錦繡榻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