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雀磬卻搖頭,“你是掌門愛徒,我卻是無名小卒,即便你眼下小受挫折,來日證明那殺人之過非你之失,掌門念著你,自然會傳令將你召回。可我呢……”她說了這句,揚眸似能視物般望住他的眼,“我一世都會索居於此,你可能陪我一世?”
少年唇心微動。
伍雀磬道:“你不是狹隘記仇之人,我知道。殺害同門一事必定另有隱情,我也相信……我不與你深交,不是忌憚你殺人之罪,是恐防自己習慣於此,深陷於此……我怕自己離不開你,你懂不懂?”
馬含光視界微有混沌,見伍雀磬眼中薄薄水色,他伸手,問:“師姐,你還記得我麼?”
伍雀磬點頭。
“縱然所有人都怨責我,師姐也一如既往相信我?”
她仍舊點頭。
“那麼若有一日罪過猶甚今日,當我受千夫所指,世人憎我棄我,甚欲殺我而後快,師姐可會後悔今日這般盲目信任?”
伍雀磬尤為堅定,“我認得你,自小就認得。我眼雖盲,但我並不懷疑自己曾相信的,我知你比任何人都好。”
同一時,有微涼的手指覆在她手背,“於我心中,師姐亦是如此。”
伍雀磬怔忡,“我不明白,你是掌門弟子,你那麼優秀……”
他插/入她的話,“我之所以努力爭先,不為其他,是為師姐當年一番期許。”
伍雀磬終於反應過來,想想自己這許多年望著對方高不可攀的心酸,又忽然弄懂這一切造就的起因源於自己那時一句無心戲言,霎時不知該哭該笑。
馬含光見她不語,將床上衣物更往她手邊推了推,“師姐早些歇下,我去柴房。”
“那屋子漏雨。”
馬含光回頭,伍雀磬手伸長勾著他衣角,“我不睏,想找人說說話。”
馬含光立於原地一時未言語,伍雀磬雙眼對著虛空道:“你才說要照顧我,這麼快就不算數了?”
“不,算數。”他道。
伍雀磬聽那斷句模稜兩可,恨聲:“算還是不算?!”
馬含光跪回床前,認真道:“算。”
他那聲音很沉,不清亮,甚至有些嘶啞,卻到底有種前所未有的溫柔蘊含其中。
伍雀磬探出手,馬含光不知為何,便也接了。豈知她卻是繞開他的手,因無分寸指尖於他額心重重戳了下,而後卻是摸索著觸上他的臉。
“別動。”伍雀磬阻止馬含光後躲,手下漸次輕柔,邊撫他面龐邊道,“我認不出你聲線,這模樣我總該牢牢記得。”
馬含光整張臉被她十指所覆,微有馨香的感受一寸寸撩人神經,他不比伍雀磬從容,一時暈紅雙頰,臉燙非常。
伍雀磬掌心探出熱度,笑:“好生燙,可是方才淋雨受了寒?”
馬含光喟了聲:“師姐……”
那輕喟似有毒性,伍雀磬再也難以笑出,近處面對馬含光的臉,雖則什麼也瞧不見,卻滿心悸動,好似彼此間微有急促的喘息,終償了那歲月裡千回百次的驚鴻一瞥。
……
雨夜過後,伍雀磬與馬含光關係遞進。
二人心事坦誠,彼此間再也沒了什麼掖藏,又都是粗通情/事的年紀,比鄰而居,地利之便;更因馬含光處處周致,伍雀磬總有賴人幫襯的需求,他照料她,一來二去,情意篤深。
起先的尷尬,而後的融洽。她有一次回望當年,對馬含光道:“我記得你當初於天台峰的紫磨劍萍練劍,好似每回都有沒正經的小師妹遠遠躲著偷瞧。那群丫頭不省心,說躲也是敷衍,只在一旁嘰嘰喳喳吵得你不能專心。我瞧你每次都是寒著臉離開,幾次三番,你就再也不往劍萍去了……然而你卻不知,我也曾於那丫頭堆中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