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唐寧遠忙問。
“這是原前的老茶葉,再加了梅雪、松雪沏泡。”林小竹道。一看唐寧遠眼裡閃過一抹失望,她心念一動,又開了一句,“但要說梅、松二雪相混,味道應不那麼薄才對。這裡邊,應該還加了普通的雪,比例應為三均等。”
唐寧遠只能歎服:“全都說對了。”
“這一道,是寧遠的表情提醒的你。”林小竹神色變化,絲毫沒有逃脫袁天野的目光,在一旁淡淡提醒了一句。
林小竹看他一眼,略帶不滿地道:“如果公子覺得這一道茶小竹作弊了,那就不算好了。”
袁天野盯著她,目光裡有一絲惱意:“本公子又不是耍賴之人,是怎樣就是怎樣。就算你能哄得寧遠告訴你答案,那也是你的本事,本公子怎會否認?”
林小竹得勝,滿意地收回目光:“那就好。”
忽視袁天野瞬間黑了的臉色,她端起了第七杯茶,嘗過之後,詫異地看向袁天野:“公子,您什麼時候派人到我們院子去提了井水來泡茶?”
唐寧遠一聽,指著袁天野道:“表哥,剛才那甕子裡的,就是林小竹她們所住的院子的井水?”說完,飛快地取了兩隻杯子,將第七杯和第四杯各斟了一些,嚐了嚐,疑惑地對林小竹道:“這兩個院子,如果不拐彎,直直走,相隔並不遠,你怎麼能嘗得出你們院子的井和這院裡井水的差別呢?”
“雖然是同一個地方,但公子院子裡有溪流和小湖,草木也多,水味清冽,不像我們院子的井水,雨水、每日衝地面的水,都往下浸,水質不如公子院子裡的好,味道沉鬱暗濁,有一種微不可聞的、非常淡的土腥氣。”
唐寧遠聽了她的解釋,又重新嚐了嚐兩杯茶,最後挫敗地放下杯子,拱了拱手:“甘拜下風。”又道,“七杯了,還剩最後一杯。”
大家的眼睛都盯向了最後一杯。
最後一杯,應該是最難的了。會是什麼味兒呢?林小竹好奇地端起茶杯。
看湯色,仍是黃山毛峰的杏黃色,顏色略深。晃眼一看,顏色似乎比頂級毛峰偏黃綠那麼一點點,但仔細看去,又懷疑自己剛才是眼花。透亮度也不如剛才所見的那麼單純,明明感覺應該清澈透亮的,卻又彷彿蒙上了一層微不可見的、若有若無的薄薄的面紗,讓人一眼看不十分真切。
將茶杯端到鼻前聞了聞,茶香極濃,清高持久,並沒有別的異味,應該是頂級毛峰才對。但林小竹總感覺有那麼一絲不對勁。按理說,這茶色比別的顏色略深,那應該是放多了茶葉的緣故,所以也才有這麼濃的茶香。但清高度與持久度卻又跟全用頂級毛峰泡出來的略薄那麼一丁點兒。聯想到剛才所看到的那一抹黃綠,她心裡便有了底。
吸入一口,含在嘴裡,細細品啜,鮮醇的味道從舌根到舌尖逐漸瀰漫開來,彷彿剛著墨的一幅水墨畫,任由濃淡墨汁在紙上慢慢的浸染開來,口腔裡充滿了頂級毛峰那種特有的香氣。這種香氣,猶如春天裡百草萌生,露珠在葉片上打著滾兒,然後在和煦的陽光下慢慢升騰,變成霧氣,彌散在口腔這方寸之間,舌尖上便有了植物蓬勃生長的清新淳靈的氣息。這氣息裡,有著茶葉這種芳香植物所特有的清新味道,還有怒放的梅,不畏冰雪的松,覆蓋在它們上面的晶瑩潔白的雪,還有……夏天荷葉上猶如頑皮孩子撒嬌一般的不斷隨風滾動的露珠,沾著一抹荷香,有著其他水質所未有的潔淨與清靈。
一抹會心的微笑從林小竹的嘴角盪漾開來。
不管是否能拿到賞銀,今天這一場品鑑,她收穫頗豐。擁有一條品嚐百味的舌頭,這世上還有比品嚐到這種美妙滋味更好的事嗎?還有什麼比將這世間極至的美味放到你舌尖上來品嚐,讓你的味蕾來一次豔遇更讓人感動的事嗎?
屋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