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齊在那些聲音中掙扎。他不明白。為什麼?在讓自己難受成這樣的現實穩定錨的工作功率之下,自己依然能夠聽到男人的聲音。這任務目標不受現實穩定錨影響的嗎?
可好景總是不長,不是嗎。那狗狗沒有撐過去。他從我們家的小院裡消失了。先是叫聲,然後是他的身體。我和哥哥都在哭。很快,其他的東西不見了。第一個月是爸爸媽媽買給他的小毯子。接著是沒有開啟的狗糧。接著是那個擋雨的小木窩棚。接著是窗臺上,哥哥給他餵奶粉的奶瓶。那些東西自然而然地消失了,就像它們從未出現過。
除非這不是現實扭曲效應,而是奇術。威廉也想明白了。他抽出了自己的手機。法陣亮起,西格斯奇術靜默力場籠罩了整個房子。
李雲齊的身子伏得更低。來自兩個不同方向的窒息感同時向他擠壓。但好訊息是他不再能聽見那煩人的聲音。李雲齊扶住身邊的沙發,掙扎著試圖站起來。在他想要向威廉示意自己還好的時候。
黑影從地下騰起,將大片泥土破開。尖利的手已經完全是爪子,撕扯向威廉的後背。李雲齊來不及警告,威廉也來不及反應。利爪撕開了威廉的後背,除了血和風衣的殘骸,還有一個東西被連帶著飛起。
掛在威廉後腰的現實穩定錨。
黑影反手將現實穩定錨擊飛。另一個從地底深處的手接住了這手臂大小的裝置,撐著裝置將自己剩餘部分拉出。裝置撞在膝蓋,聚合物的碎屑飛得到處都是。
夕陽最後的餘暉透過早已碎裂的窗子落進來,照在兩個影子的臉上。和那男人一模一樣的臉,只是灰暗的身體隱藏著對意志的絕對貫徹,眼睛裡亮著不存在的青色的火焰。
光漸漸暗下去。灰白色的幽光出現在屋裡。他們如風一樣掠過威廉和李雲齊,帶著尖嘯。現在兩人都聽到了聲音。不僅僅來自這些幽靈,也來自那兩個實體。
那是一個午後。我在我和我哥哥的房間玩著遊戲。兩個人,拿著塑膠恐龍和小兵人,擺成對壘的模樣,我們就像兩個將軍。接著我聽到了鑰匙開啟門的聲音。哥哥先跑出去了,我跟在後面。可是等我走下樓梯,我看見哥哥被媽媽抱著,在門外的爸爸身後。我看著我跟前的哥哥,和媽媽手裡的哥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我被扔了出來。他們從我的生活中消失了,就像他們從未存在過。我坐在那屋子裡,不知道我的父母是否是真實的,還是和我那個哥哥一樣,從未存在過。我想起那隻小狗。我就是那隻小狗。那隻小狗真的存在過嗎?已經不再有任何東西可以證明他存在過,除了我的記憶。”
兩個巫妖一左一右將倒在地上的威廉夾起來,以相同的語調重合的聲音對李雲齊說道:“當你機能停止工作,當你遺留的一切都被抹除,當所有與你相關的人都不再記得,你會去到哪裡?你是否真的存在過?這一切的意義是什麼?”
李雲齊:“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
巫妖:“因為我們才是一樣的。你不是他們的一員,你是我們的一員。看清楚,這一切都沒有任何意義,這一切都是鎖鏈。”一左一右巫妖就像鏡子的兩端,舉起一右一左兩隻手,自下而上洞穿威廉的肋。痛苦地嚎叫響徹整個小屋。
兩個巫妖摔下威廉,走向李雲齊:“你看不見嗎?能記住我們的只有我們自己,能幫助我們的只有我們自己。”
李雲齊按住膝蓋,站直身子,看向兩個巫妖:“所以你每個夜晚死亡,屍體成為自己的馭物,靈魂成為遊魂,然後在每一個清晨從無中復活。所有的一切都只為了讓儘可能多的自己記得自己?”
巫妖:“我掌握我本質的第一個花招,就是與自己分享自己的本質。每一天的我都不擁有我的本質,每一天的我都擁有我的完整本質。”
李雲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