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示旁赫然批道:同意狄省長意見。真是活見鬼,到底是誰同意誰的意見?由此可見,這位外貿廳長同樣是個老滑頭!可是不管怎麼滑,只要辦成事就行。至於筱雲出國的事,陳雪霖自會辦得十分妥貼,也許筱雲高興得跳起來。狄小毛這樣想著,坐在沙上興奮得直搓手。
對面的牆壁上,掛一幅極大的全省工業生產進度表,上面標
滿了密密麻麻的曲線和紅藍箭頭,就像作戰室的戰略進攻地圖。看著這幅圖,狄小毛同樣感到氣餒。華光集團的事一直沒有著落,他該怎麼辦呢?他又把目光扭到另一面牆上。
這面牆上,掛的是一幅字,筱老手書的兩個大字:有定。據筱老說,這是《大學》上的兩個字,簡單地說就是不論做什麼事都要有計劃、有規範,不胡來。筱老是著名的文學家,但書法同樣出名,筆力蒼勁,很有王者氣度。看著這兩個字,眼前似乎又浮現出那個清瘦的老人,正睜著一雙飽經滄桑而依然清澈的眼睛望著他……我有定嗎?是從來有定還是偶爾有定?就比如關於米氏公司這件事,我做到有定了嗎?狄小毛自問著,不禁困惑地搖搖頭,又趕緊挪開了目光。
………【三陪事件】………
2o5。三陪事件
人要完全按照自己的意願做點事是很難的。就像他此刻坐在辦公室,不住地批閱著,看似很自主,實際上完全不是那麼回事。許多檔案看都不需要看,但秘書部門印出來,又鄭重地貼著閱辦籤兒,他只好草草地寫上自己的名字。再就是各種會議、開幕式、紀念日、座談會、觀摩會等等,反J下名目很多,名稱也很堂皇,什麼都安排好了,只等他去出席一下,講幾句話。他委實並不想去,但又不能不去。
如果不去參加,不僅落個“領導不重視”的名兒,而且對自己的領導權威也是一種損害。按胡玉山的說法,身在官場,許多情況下,形式就是內容,程式就是權威……至於這裡面到底有多少實際價值,他看不出,相信連主辦人也看不出。他忍不住想,領導也許就像是一尊神像,每個場合都應當擺在那裡,以供人膜拜的。可惜沒有分身法,如果真能像神那樣塑成千千萬萬尊像,一個單位一個地方一尊就好了……即使一些涉及實質性內容的工作,不論是要錢的還是辦事的,看著那論證充分、方案周詳的報告、請示,你也很難有多少揮的餘地。他也做過下級,對於下級如何設計這些東西非常清楚。這就.好比有許多的人,他們都是在那裡研究著,設計著,弄出一個個圈子來,逼著你跳。而且不跳也得跳。
因為你所面對的是如此龐大的一個群體,你不可能得罪所有的人,甚至得罪其中的幾個人也不行。而且還有慣例這個無形而強大的東西在起作用,人人都是這樣做的,前任也是這樣做的,到了你這兒就不這樣做,行得。通嗎?所以,這一切都形成一堵堵厚厚的牆,從四面八方擠壓著你,使你只能按這種擠壓中所留下的那個預定出口,無可奈何地往前走去…一?就像農村壓飴恪那樣……
他又想起了在米氏大廈與楊旭的那次突兀的會面。雖然陳雪霖不說,那也一定是經過精心策劃的。衰朽的米良田居然如此盛氣凌人,似乎包含著一個不可告人的大陰謀。特別是楊旭,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拒絕與他握手,這可是從未有過的。自從生了那場影響深遠的“三陪事件”,他和楊旭就都非常清楚,他們之間多年培育的感情、友誼等等都一筆交割了,從此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敵……
可是,即使在那個你死我活的時候,楊旭臉上也依舊平平靜靜,有時甚至故意笑眯眯的,從來也沒有和他吵過一次。搞政治就應該這樣有風度、有氣度,就應該永遠不動聲色,談笑間強虜灰飛煙火。不論是兒女情長、哭哭啼啼,還是劍拔弩張、聲色俱厲,都是內心虛弱、意志力不強的表現,不僅於事無補,反而會更助長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