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他們對自己出身名門卻是沒人管的孤兒而倍感羞愧。只有老師才會把我們帶入現實中,我們身上所謂的名氣讓他們感到自豪。以後他們會對別人說:
“我曾教過畢加索的孩子歷史、數學或語文。”
這也許是一種能與院士媲美的榮譽。
儘管如此,小畢加索這個星期卻交不起購買運動服的錢,輔導員要他們想辦法解決。要想交錢購買,輔導員必須等待安泰比先生的同意,而後者還要與爺爺研究一下才能決定。
答覆兩個月之後才到。
這個星期,小畢加索們被校長叫到辦公室。校長說,儘管校方寫了幾封信,他們的爺爺還是沒能把兩個學期的贊助費交齊。學校已經絕望,請他們把此事轉告他們的母親。
“這事與我無關,”媽媽對校長說。“請與畢加索和他的秘書聯絡。”
兩個月後,才交齊了全年的贊助費。
費用……費用是有了,但是這期間我們買書需要的錢呢,還是沒有著落。
一切又要從頭開始。小畢加索們當夠了替罪羊。
吃完了保溫瓶裡的東西和燉小牛肉,我們在教室裡這頓窮人的午飯就算結束了。夏多布里昂學校裡沒有食堂,卻有一個鋪著白桌布供應美味佳餚的真正餐館。
這些好吃的東西令我們大倒胃口。
我十六歲,巴勃利托十七歲半。春暖花開,午餐過後,學校的學生都去附近的酒吧露天茶座喝上一杯咖啡。我們效仿不起。他們有錢,而我們沒錢。今天下午沒課,他們肯定要去看電影或者到戛納沙灘上去玩。墊子、遮陽傘、腳踏小船、薄荷冰水……一應俱全。他們有的是零用錢。
零用錢:這個詞對我們來說很生疏。
他們有時會請我們去參加家庭舞會或者到他們家的遊艇上去玩。
對這些無法參加的活動我們只好找理由婉拒。
“我們不能隨便出去,守得很嚴。”
母親的日子過得捉襟見肘,好不容易才能熬到月底,父親總是忘記寄來那筆微薄的撫養費,而我們又是世界上最富有的畫家所最不操心的小人物,這些怎麼能明說呢?
是的,確實守得很嚴。
卡諾大街、車站,開往儒安灣的汽車擠得滿滿當當,我們又能過上常人的日子了,有時我們會去沙灘玩,還有港口的夥伴。他們對我們知根知底,沒那麼好奇,對畢加索也不感興趣。這才是我們的家。
自由和消遣在我的心中是聯在一起的。我要去周遊世界。新加坡、墨爾本、巴格達、加爾各答,這些地方我做夢都想去。我向往空間和距離。
為了把夢境拉近,我跟夥伴中的一位借來一輛燃油助力車,沿著海邊小路出發了。昂蒂布(戛納市郊)、昂蒂布海灣、納普勒、泰烏爾……一路下來,風兒吹亂了頭髮。我根本不管跑了多少時間,也不管會遇到什麼危險。我想做的只是要遠離過去,越遠越好。我停下來在小小的紅色埃斯泰雷爾海灣裡游上一番。從水裡出來,吃上一個西紅柿,啃一塊帶在身上的麵包。率意而行,走到哪兒算哪兒。我是一個流浪者。
記得十二歲時,曾被聖特羅佩的警察攔下。我沒有證件,但拒絕說出自己的姓名。他們只好放我走,因為我的樣子很可愛,而且喜氣洋洋。
我要是借不到燃油助力車,便與同學搭便車旅行。
“我們沒趕上公共汽車。能把我們帶到朱昂勒潘嗎?”
我們憑著天使般的微笑,天真無邪的目光,能讓素不相識的人載我們到西苔島 。
暑假到了, 夏多布里昂學校關了校門,我們還有一年就要中學會考了。在校門口學生們談論著下步的打算。
“今年去哪兒?你要去安的列斯群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