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菇又道:“既然不是身體不舒服,那就是心中有事了。來,有什麼事說出來。”
羅侯微微轉頭,安靜的夜晚只餘髮絲摩擦被褥的聲音。
“不說?”
冬菇輕輕一笑,鼻翼中透出清涼的酒氣。“你凡事都不說,不說我怎麼能知道?”
羅侯握緊被子,猶豫再三,終於開口。
“你……你之前有告知安勍。”
“是。”冬菇回答得毫不遲疑。
“……你為何不告訴我。”
“怎麼,你怨我了?”
羅侯不語。
冬菇伸出一隻手,將他的臉轉過來。
“你怨我了?”
羅侯的身體恢復了往日的溫熱,冬菇冰涼的手指觸控他的面頰,輕輕柔柔,感到手下輪廓溫暖又堅實。
“羅侯,你心中定是怨我了。我想知道,你怨我什麼。”
冬菇話語飄然,朦朦朧朧,似醉又醒。
羅侯看著她的樣子,聽著她的問話,不知為何,心中忽然生出一絲怒氣。
“呵。”冬菇藉著微弱月色,看清羅侯冷然的雙眸。“即使你這般看著我,我仍要繼續說。你若說不出怨我的理由,我便要一直說……”
羅侯驀然坐了起來,臉看向另一側。
冬菇還支著頭躺在床上。
“你氣了,可是我說錯了話?”
羅侯聲音壓抑,“你明知故問。”
“哦?我明知什麼?”
羅侯隱忍不發。
冬菇又道:“羅公子,話要說清楚才行。”
“你……咳,咳咳……”羅侯一時著急,心緒變化,他解毒沒有多久,身子尚未完全恢復,一急之下胸口沉悶,咳嗽起來。
“羅侯。”冬菇的酒醒了大半,她坐起來,拍著羅侯的背,“你怎樣,你感覺如何了,我去倒水給你喝。”
羅侯搖頭,身子卻是避開了冬菇的手。
屋內一時靜默。
其實,羅侯並不是十分生氣。冬菇一早就同他說過,會請安勍來幫忙,而他自己也同安勍說過,讓他保護冬菇。
只是,這幾日,他身中毒素,功體難復,而小慈又忽然離開,連番的變故讓羅侯不禁緊張,而這個時候冬菇忽然提起安勍,講到他們揹著他做的決定,那悄然而出的陌生與距離,讓他怕了。
小慈會反悔,那冬菇呢。
冬菇看著身旁的男子,他頭髮散落,背脊佝僂,看著狼狽不堪。這樣的羅侯,有誰能相信他的刀,會令世人見之變色。
冬菇輕輕拉住羅侯的手。
“你莫生氣,是我錯了。”
羅侯不語。
“……我只是想你親口說出自己的想法,你將疑問說給我,我再親口回答你。你心中的事都不同我說,我要如何猜測。”
“我之前並未多同安勍商量此事,最後的安排也只是透過他的侍衛傳達。安南王府勢力龐大,他取來證物最是可靠。”
羅侯低垂著頭,乾硬的髮絲散落在臉龐,看不到他的面容。從前,他若想翻越山峰,即使巍峨如天山,他仍舊易如反掌。可是現在……
羅侯被褥中的手暗自壓在自己的殘肢上,他毫不憐惜地用力按壓,腿上的疼痛趕不上心中的難過。
如果他的腿還在,如果他的身體還完全,他就可以暗地裡取來東西交給安南王府,他們就不用找安勍幫忙。
羅侯輕道:“他還對你說了什麼?”
“恩?”
“除了這件事,他還對你說了什麼?”
冬菇醉了身體,卻沒有醉了神智,她清楚羅侯此話的意思。
“他什麼都沒有對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