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的李無心,與畫像中宮妝貴婦,竟然惟妙惟肖,除了五官面形的酷似之外,髮式、穿戴,簡直無一不像,豈止是“像”,分明就是一個人。
二十餘載歲月悠悠,並不曾在這位昔日娘娘娟好面容上,增添一條皺紋、一莖白髮……
多麼美妙的駐顏之術!更難能的是,那璀璨奪目的滿頭珠玉,甚至於身上的一襲絹繡,都保持著原來的色澤,不曾絲毫遜色。為了今日的母子相識,這一切都不是偶然的,那是慈母的用心良苦……
一陣天旋地轉,君無忌幾乎由床上跌了下來。
緊緊握住母親的手,一時間熱淚滂沱而下……接下來的擁抱,魂魄相蝕,直似把兩者融成了一人……
一陣冷漠,一陣激動,一陣熱情,一陣傷心。看他母子相偎相依,雖有千言萬語,一時也難以說清……
天色早已大明,旭日如血,渲染著各處,一片殷紅。
母親的眼睛,自始就沒有離開兒子的全身上下,對她來說,他的全身上下,無一不美,無一不好,連他說話的聲音,都是頂好聽的。
“那一天我找到了你舅舅家……他卻早被賜死……你和老福慶的下落更是不明!”
李無心喃喃地訴說著,眼神裡既是傷感,又是喜悅,一直都是被這樣的情緒所充斥著。
“一年以後,我費盡苦心,才找到了我哥哥家唯一生還的一個老蒼頭姜銅,那時他耳目已失聰明,改回了原來的姓氏,姓宮!唉……就是他,是他故意撒謊騙我呢,還是連他自己也被騙了?現在我也不明白!”
君無忌只是靜靜地聽著,直到現在他整個心境還有如騰雲駕霧地飄浮在空中,多年失散的母親,一旦尋著了,竟然會是自己一直視為大敵的李無心,簡直奇妙到不可思議……而眼前這一霎,面承慈顏,聆聽著她的低訴,只覺得無比溫馨,如飲芳醇,如在夢中。
李無心深情款款的眼睛,無限關愛地注視著眼前這個壯大魁梧的兒子。
“都是那個姓宮的老蒼頭騙了我,他說你在七歲那一年生病死了,老福慶也為你舅舅賜死……”
李無心微微閉了一下眼睛:“就是他這句話,把我害苦了。為了證實他說的是否真實,我曾到姜家墓園,找到了那個管墳的,他告訴我那一年姜家真地死了個孩子,還帶我去看了墳,沒有墓碑的一座小小孤墳……天哪,我那時整個心都碎了……”
君無忌的眼睛也紅了,“這是舅舅故布的疑陣,用以掩護我的離開!”君無忌說:“舅舅膽子小,生怕朝廷的錦衣衛追查,所以用別人的死孩子冒充是我。”
“兒子,你這麼一說,我當然明白了,可是當時誰能領會?”李無心輕輕嘆了一聲:
“那一夜我再入墓園,偷偷掘開了那座小墳,發現裡面果然有一具孩子的骨骸……當時我人都傻了,便以為你真地死了……當時我收集了那孩子的骨頭,後來改葬在搖光殿的梅園……
從此,我對你的生還便不再痴心妄想了。哪裡會想到還有今天?天哪……我別再在做夢吧……”
一串串眼淚,直由她眼睛裡迸落而下,只是那張臉卻洋溢著無限喜悅。
過去的一番經歷,無疑血淚混淆,悲慘不忍卒聽,然而有了眼前的重逢,便一切也都值得了。
那一年,永樂二十一年,時令仲秋,皇帝御駕親征,第六次對韃靼用兵,說是勝利了,其實得不償失,國家耗費了極大的人力物力,對北敵仍然沒有構成致命打擊。
次年七月,成祖於班師回京途中,竟然客死於開平西北的榆木川。太子高熾即位,年號“洪熙”。
這個朱高熾卻是個短命皇帝,即位第二年便死了,太子朱瞻基繼位。漢王朱高煦早已不耐,趁此時機便在樂安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