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覺,她對於浪費,一無所知。換句話說,祖斐不懂得享受之道,沒有嗜好。
第一,她不喜歡高速,從未想過一擲千金,去置一輛名貴跑車來過癮,平常多數用公司的車子與司機,或是乾脆乘搭地下鐵路。
第二,她不賭。
第三,祖斐早已度過做名牌衣飾奴隸的階段,一隻黑色鱷魚皮包直用了六年。
第四,並不愛窮兇極惡的吃與喝。
第五,她孑然一人,沒有負擔。
唯一的奢侈,可能只是住得比較舒服,還有,乘長途飛機,堅持要坐頭等。
非得改變作風不可。
一向以來,祖斐都認為城裡的能幹女性多得是,而她最大的優點,是拒絕被環境寵壞。這一刻,她決定要縱一縱自己。
怎麼開始呢?
首飾與華服對一個病人來說,有什麼益處,戴著五卡拉的鑽石接受全身麻醉?
祖斐無精打采地說:「來不及了,難怪人家要說,行樂及時。」
她到相熟的酒店大堂坐下,本來想喝杯礦泉水,一眼看到鄰桌有幾個青年在喝葡萄酒,改變主意,向之學習看齊,同領班說:「給我一瓶新寶珠莉。」
畢業之後,還沒試過有這種閒情逸緻。
祖斐靜坐,聆聽鄰桌青年談笑風生。他們是義大利人,有一個女孩子,頭髮如鮑蒂昔裡的維納斯。
祖斐非常欣賞,她自己長得不難看,近半年因患病,略見憔悴,雖然立即有人向她報耳神:「最近有人說,方祖斐令他失望因為不如想像中好看。」她也有信心一笑置之。
但今日,她覺得人類的軀殼真是妙不可言,活著的時候,眼睛看得見,腦子接收,思想儲藏,運作配合得天衣無fèng。
一旦出了毛病,什麼都會停頓,思維沒有託身之處,灰飛煙滅。
想得太多了,這個時候,最好喝一杯清香有果子味略帶甜味的白酒。
誰知領班走過來說:「方小姐,最後一瓶剛剛售出。」
祖斐呆呆地看著他,真不是吉兆,要什麼沒什麼。
「方小姐,喝別的好嗎?」
祖斐的腦筋一時轉不過來,只朝領班直視。
領班益發歉意,欠一欠身。
怎麼迷信起來,祖斐連忙說:「給我一個覆盆子冰淇淋。」
領班退下去。
她興致索然地低下頭。
可是沒到一會兒,領班笑容滿臉地捧著酒走過來,「方小姐,這是靳先生請的客。」
祖斐答:「我不認識靳先生,」
領班一怔,「但靳先生說,見你想喝,特意讓出來,只不過他已經喝了半瓶,希望方小姐不要介意。」
「哪位是靳先生?」
「他付帳後先走了。」
誰,誰那麼客氣,誰那麼好風度。
酒香已經鑽進鼻子,祖斐不顧三七二十一自斟自飲地喝將起來。
「祖斐。」
她抬起頭。
是沈培,「我猜到你在這裡。」她拉開椅子坐下來,「大姐叫我看著你些。」
祖斐點點頭。
「我與鄭博文透過電話。」
誰知祖斐一聽這話,頓時變色,馬上不客氣地責備沈培:「你也太愛管閒事了。」
「祖斐——」
「我不會原諒你!不用多說。」
「祖斐,你再也沒有親人了。」
「你還有沒有通知祝志新?照你這種邏輯,千萬記得叫他來湊湊熱鬧。」
「我不與你計較,你心情不好。」
祖斐緊閉著嘴唇,不出聲。
「老鄭明天會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