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才所說一切,更是令人振聾發聵的威力,如若透露出去,必定會在整個宋境引起軒然大波,而且必將是沒人能夠按壓得住的那一種。
想到這裡,他不禁苦笑說道:“是了,好個衛四郎!只是一番話便害得老夫心神失守,可知若衛四郎你方才所言傳揚出去,這大宋天下必將有千萬戶家宅不寧?”
“老丈此言過矣,世間之人皆有雙目,但有幾人看得懂人間是非?世間之人皆有雙耳,有幾人聽得懂明辨之言?”羅開先擺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坦然說道:“衛某所言即便傳出,又能如何?十人之中能有一二人懂得已是邀天之幸!”
“好你個衛四郎,又來欺心之言!”老丁奎吹著嘴邊凌亂的鬍子,瞪著眼睛說道:“便是百人之中有一人懂得,三五載之後也會轉為滔天之勢,老夫雖是年邁,還未昏庸!”
被這老丈看穿了,羅開先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表情,反是攤手問道:“家宅不寧也好,滔天之勢也罷,總比某日受外人所迫,保不住妻兒更佳,老丈以為然否?”
“唉……”老丁奎想要反駁,卻發現實在無話可說,只得感嘆一聲,直言說道:“小哥莫要小窺我大宋邊軍之悍勇,豈容外人隨意踐踏?且朝堂諸公皆是一時棟樑,怎知沒有萬全之策?”
聽這老丈還在嘴硬,羅開先說道:“老丈所說邊軍悍勇,衛某確曾得見,不過將兵之人卻多為庸碌之輩,至於老丈所言朝堂諸公,衛某不曾得見,只不知若逢戰時,有幾人肯親赴殺場?”
老丁奎又啞了,對方寥寥幾句,輕飄飄,卻又如砧如磨,每個字詞都仿若長矛刺擊在薄弱之處,難得這宋國在靈州人眼中竟如此不堪?他本來是想親身試探一下靈州人虛實,如今幾番言辭過後,卻被對方區區一年輕後生針砭時弊辯得無言以對……他怎能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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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花蕊夫人,本文中指的是五代十國時期,前蜀亡國皇帝孟昶的妃子徐氏。
2:十四萬人齊卸甲,寧無一個是男兒:出自花蕊夫人所著《口占答宋太祖述亡國詩》,全片內容是‘君王城上豎降旗,妾在深宮哪得知。十四萬人齊解甲,寧無一個是男兒!’
第七十三節 衛四郎與丁老怪(下)
之前停留在這福貴居迎賓樓三樓,除了觀景靜心,再就是擺出一副太公釣魚的架勢,找個願者上鉤的地頭蛇類人物聊聊天,現在很顯然,羅開先沒遇到地頭蛇,而是個地頭龍老丁奎可不是個簡單人物。
羅開先之前所說,可以稱得上是率性隨性,但他可沒想過真的與人辯論出個什麼人間大道之類的結論,更沒想過去挑戰一位老軍人的尊嚴和信念,儘管這位只是個侷限於時代的古典老軍人。
所以看著老丁奎開始變得越發難看的臉色,他打算見好就收,“晚輩一時妄言,丁老丈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此類家國大事非是晚輩與老丈所能決策。”
“衛家小哥所言極是……”老丁奎沉默了半響,終於沒了發怒的想法,有些頹然的坦承事實,轉而又有些不甘的說道:“小哥好見識,只是……如此見識卻僅為購糧之官,莫非靈州人士皆如小哥這般不凡?”
“老丈過譽,區區淺見實不足掛齒……老丈該知我靈州人遠行數萬裡,途中所遇少有良善,除卻匪盜,蟲蛇乃至野獸均可害人生死……”坦然描述了一番路上景象,羅開先帶著一絲欣慰的表情繼續道:“非是晚輩誇口,靈州有眾約十四萬,年邁老嫗也敢與餓狼正面搏殺,而不是聞風而逃……誠然,老嫗不見得能夠殺掉餓狼,但此等膽魄更為珍貴!老丈以為如何?”
聽著羅開先平靜訴說的言詞,老丁奎閉上眼睛,仿若能看到幾個老嫗手持彎刀與餓狼對持,待餓狼踟躇不前之時,有戰力彪悍者揮舞長刀瞬間將狼頭砍下,鮮血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