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明湘眼見從前並肩作戰的姐妹死得如此悽慘,坐在地上眼淚就落下來了。
“唉,”不二看了看秀秀,看了看楚月,“看來只能靠我們三個了。”
(四)
收斂屍體的過程,何嘗不是追憶往昔的過程。
他在屍堆中翻找屍體,找到的都是一個個熟悉面孔。
李寒,這個樣貌可親的師兄,現在只剩一個腦袋了。不二還記得剛入宗門,沒有一個分院願意收留自己,正是委屈、無助、難過的時候,是李寒把自己帶到了苦舟院。
“你小子還未選分院吧?”腦海裡是李寒一臉緊張的模樣。
“沒有。”
“那就好,雖說師兄我來的有點遲。但卻沒有誤事呢。”耳邊是李寒的聲音。
“黃院主離宗之前,早就跟我做了交代,說你若是申請入宗,一定要納入我苦舟院門下。師兄我這陣子修行業重,竟然將院主的話忘了個七七八八,差點將你錯過了……”李寒的聲音越來越遠。
杜文廣,酒仙杜院主的兒子。齊鳴,復興院小隊的隊長。杜凡,酒仙院的年輕弟子,不二被他從酒仙院趕出來不知多少回呢。尤靜,尤典的女兒,一直在宗門修行,這次竟然也來了——不二從青羊鎮返回雲隱宗之後,曾專門找到她,把尤典的遺物交還。
蔣英,尤三字,顧乃春的兩個徒弟,在青羊鎮的時候,他曾和兩個人並肩作戰。
張有勝,雲隱宗護山大陣的看門人。不二曾被他攔在大陣之外——“我雲隱宗的山門豈是阿貓阿狗都能進的?你這西北貨……”這位被掌門欽定的“奉命值守”還曾救過他的性命呢。
還有苦舟院的一眾師兄弟。
都走了,他們全都走了。帶著恐懼,帶著痛苦,或許還有遺憾。
人來到世間,就是一場苦旅,數不清的磨難,數不清的痛苦。
那麼,人為什麼還要忍受這些磨難而活下去呢?
剛開始,他還在一門心思尋找屍首。
到後來,腦子裡就不停地在尋找答案。耳朵裡發出嗡嗡的低鳴,頭腦有些發昏發脹,斷斷續續的有刺痛的感覺。彷彿腦袋裡有人拿著一根針在戳,戳著他的腦殼,戳著一層膜,又或者是一層白紙。
“隊長,這一帶找過好幾遍了——”耳邊傳來楚月的聲音,“只有這麼多。”
“哦。”
他回過神來,才看清眼前一片空地上整齊的擺了五排屍首。
大概有五百餘人,多數身體殘缺,有的是零散的肢體拼湊起來的。
唐仙和劉明湘大哭一場,到此刻也到底好了一些,一言不發地站在楚月身後。
“怎麼會有這麼多?”
“大戰之前,宗盟又發了一次徵召令,要各宗繼續往甘隴增加戰力。因本宗屢次犯下大錯,被宗盟點名徵兆了近乎四分之三的弟子。”
雲隱宗山門內大約有一千多名修士,徵招四分之三,大概便是七百五十餘人。這場攻城戰過後,一大半就死了。
怪不得李青雲走上這條絕路啊。
不二嘆了一口氣,靜默良久。才道:“大威營已經在喀則城北二十里地劃定一片公墓,就埋在那裡吧。”
劉明湘把飛舟馭來,幾個人將屍首馭到飛舟上。
往北行了二十餘里地,可見青青一片草原。已經有不少宗門來到此地,挖坑的,做祭祀的,哭喪的,吹嗩吶的,比喀則城外的屍場熱鬧多了。
有一位男修死了結髮之妻,抱在亡妻墓前嚎啕大哭。四周親朋好友沒有一個,只有冷冰冰的一片墓碑,想來皆是戰死沙場,孤零零,冷清清,怎道一個慘淡。
劉明湘看見這副情形,想起雲隱宗已故眾人,想起張眉,又掉起眼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