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不起我,是我自己犯賤。
好好的皇太子不當,卻去勾、引自己的父皇。
永樂五年,一向健康的母后生了重病,七月份,她就薨了。
我木愣愣地跪在她的靈堂前,想要陪她一起走了算了。
我冥思苦想一切蛛絲馬跡。
她薨逝之前經常來找我。
她看起來總是欲言又止,我自己心裡有鬼,也不敢問她。
她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她以前的事。
她年少時的嬌氣凌人,如今謙虛淡漠的五皇叔的年少輕狂。
還有,他們的有緣無分。
她說,我的太子妃是個好女人,而且生了瞻基這個好孩子,我要知足。
並不是所有相愛的人都要在一起的。
她讓我,還是放手吧。
和太子妃一起好好過下去。
她說的語焉不詳,還總是提到太子妃,我以為,她是來替太子妃做說客的。
原來,她早就知道了。
原來,她一直在為我操心。
是我害死了她。
是我。
可是我還是放不下父皇。
放不下。
我們就這麼維持著這種詭異的關係,一直到永樂二十二年,父皇在行軍途中駕崩。
傳說,就在他駕崩前不久,他派去尋找朱允炆的人中,有一個秘密面見了他。
他那一年才多少歲呢?
六十四歲吧?
不知道,他死前,都想了什麼呢?
可能是母后,可能是朱允炆,可能是朱高煦,可能是朱瞻基,最不可能是我,朱高熾。
皇帝猝然駕崩,可是在大臣的輔佐下,我迅速地登上了皇位,改元洪熙。
十個月以後,史書上記載,我無疾驟崩。
而本應在南京應天的太子朱瞻基,卻在我駕崩的第二天,突然出現在了京城北平。
後人猜測我可能是瞻基下毒害死的。
他們猜對了一半,猜錯了一半。
瞻基確實給我下了毒。
可是害死我的,卻是我自己。
登上皇位後,我經常回想從前,才發覺,我的人生,有多麼的可悲。
逆亂人倫,最終父不父子不子。
生母生生地被我害得因為憂慮過重而早逝。
兄弟離心,兩個弟弟都認為我是廢物,比不上他們。
兒子認為我過於軟弱,而且猜忌於他,最後為了“自保”要給我下毒。
太子妃,花一樣的年紀,嫁給了我,我沒有像父皇對母后那樣敬重她,甚至沒有把她當成我的妻子。
我只把她當成為我生了兒子的女人,好像,誰都可以取代她。
我以為我至少有功績,單說方孝孺,我救下了他,鞏固了父皇的皇位,大功一件。
可是,這位我以為在我救了他之後一心為我的大儒,在最後臨死之前告訴我,我從來不是他心中的那位明君。
【太子殿下寬仁,但未免有些懦弱。】
【殿下雖有氣勢,但到底有些不足。】
【殿下當初怒斥老臣,讓老臣想起了建文帝。】
【如今看來,殿下宅心仁厚,卻又頗有建文帝的風骨。殿下日後會是位明君的。老臣,死而無憾了。】
原來,他和父皇一樣,都在透過我,看著另外一個人。
我不想再這樣過下去了。
這樣太苦,太累了。
朝堂上那些建文舊臣看著我的時候,我總會想起方孝孺的話。
想起他的眼。
想起父皇的眼。
當內侍準備將毒茶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