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系女生》009

我知道他已經成熟了。他是我哥哥，有什麼事情瞞不過我的眼睛。

當他面對在他床上的一動不動的妹妹的時候，我知道他不可能完全沒有想法，他一定會有激烈的思想鬥爭。畢竟杜牛牛不是全傻，他只是腦子很笨而已，但他也是有思想的青年人了。這個家庭對我有恩，如果杜牛牛稍微聰明可愛一些，或者至少是一個正常水平的青年人，我都是願意報答這個家庭的，只是像我這樣美妙的青春，的確不該屬於他而已。誰叫你兔嘴，誰叫你智力水平不高呢？這不是我的錯，不是我不懂得投桃報李。

我想到我養母的情況，當年我養母在某個冬日掉到清江裡去了，我養父不顧一切地跳進冰冷刺骨的江水裡救了她，她便投桃報李。我養父比她大十好幾歲，而且我養母是村裡最好看的姑娘，但是我養母仍然樂意地嫁給了我養父。但是我養父不管怎麼說，是一個健康的男人呵，在勞動上是一把好手。而我跟杜牛牛，唉，怎麼可能。

杜牛牛一直站在那裡，像根木樁。

最後，他準備開門出去了。也許他真的不知該把我怎麼了。

他拉門，拉不開。我養母在門外把門反鎖著哩。於是杜牛牛舉起拳頭，擂了幾下門。這時養母在門外說話了，聲音裡有些不耐煩：什麼事？

原來，我養母一直在門口守著哩。她一直在聽裡面的動靜。裡面沒動靜，她早已不耐煩了。

杜牛牛沒說話。

我養母把鑰匙插進鎖孔裡，開了門，她把大鎖提在手裡，走了進來。

她掩上身後的門。

她拿眼睛瞟了我一眼，對杜牛牛說：你真沒用。我是白心疼你了。

杜牛牛怔了怔，不知該怎麼回答他的母親。

我養母說：我告訴你，媺媺不是我生的，是我給你撿回來的媳婦。懂不懂？現在農村裡的光棍漢要用火車拖了，像你這樣的人更是想都不用想。幸好你媽從小就給你打算了，你錯過了這個，再就沒機會了。

杜牛牛說：我怕。

我養母說：你怕什麼？

杜牛牛說：妹妹兇得很。我怕，坐牢。

我養母說：是我要你做的，要坐牢也該我去，你怕什麼？再說，生米做成了熟飯，女人就會認命。認命，懂嗎？

杜牛牛問：認命？

我養母說：就會安心的當你的媳婦。

杜牛牛望著我養母，傻笑了一兩聲，流著涎水說：我要，媽，我要。

我的心一沉。杜牛牛心靈中殘存的一點善良的光焰，已經被我養母撲滅了。

我養母說：那你還等什麼？

不知什麼時候，我養母已經悄悄地退出去了，並再次鎖上了門。

黃豆在杜牛牛的房門外嗚嗚地吠著，我還聽到它用爪子刨門的聲音。

窗外，閃電驟然劃過天空。藉著閃電的光亮，我看到了他魔鬼一樣猙獰的臉，他不再是我那雖然弱智但是可愛的哥哥。

嘩啦啦，雷聲大作，風狂雨暴。

我被雷聲劈得粉碎，散落滿床……

6

當我從酒精製造的沉醉中清醒過來的時候，我已不是我了。

我明白已經發生了什麼。

我失去了我。

我不再是我自己。

在這個時刻，我的內心的情緒用文字是無法形容的。那種震驚，那種絕望，那種痛苦，那種悲傷，那種無助，那種仇恨，那種沮喪，那種孤獨，那種破碎感，那種悲涼……彷彿是用世界上一百種最為奇特的情緒調和出的一杯雞尾酒。文字在這時顯得多麼拙劣，多麼的無足輕重呵。

《表演系女生》010

我要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