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延己也不嫌礙事,他重新找了根木棍嵌入斧頭中,先是砍了兩根分叉的樹枝插在地上,隨後又撿了一根較長的樹枝削去皮,洗乾淨,作為晾衣架。
霍延己半蹲在湖邊,不太熟練地洗著旁邊的一摞衣物。
他忽而頓了下,從衣服中撿出一套黑色的軍裝,肩上的勳章一顆不少,代表軍隊上將。
桑覺蹲在身邊,有一下沒一下地撩撥水面:“這是誰的?”
霍延己說:“一個故人。”
桑覺感受了下,說:“你在乎他。”
“嗯,有那麼點。”霍延己坦然承認了。
桑覺癟了下嘴,似乎有些不高興。
“你沒什麼想問我的嗎?”
“有。”
桑覺的興趣又來了:“你問。”
霍延己將那套軍裝放到一邊,繼續搓洗其他衣物:“什麼時候…能變成人形的?”
太久沒說過話,仍然有些斷斷續續的啞。
“……”桑覺彷彿受驚了,好久沒說話,“你知道我是那隻章魚呀?”
他的表情有些怪異,說不出難受,也說不出高興。
“知道。”
“怎麼知道的……”
“不是我問你問題?”
“……你問。”桑覺忽然跳進水裡,邊走邊回頭道。
霍延己停下動作,在岸邊看著,忽然道:“上次有沒有咬我?”
水裡的桑覺驀然一僵,像只被掐
住命門的貓。
問出這個問題,源自不久前的那個春|夢。
霍延己一開始真的以為是春夢,但隨後就發現衣服那個位置有個被咬破的小洞,身體某處也有點微妙的刺痛。
不難推測,是某隻小章魚透過氣息感受他在做春|夢,卻又不清楚夢中情|人是誰,便氣急敗壞地隔著衣服咬一口,故意鬧醒他。
“就咬了一點點。”桑覺沒有撒謊,只是聲音很小,紅暈從脖子爬到耳後根,又染上臉頰。
得到答案,霍延己便不再追究了。
他輕描淡寫道:“下次可以在我清醒的時候咬。”
桑覺的臉要煮熟了。
雖然求偶之後確實會出現這樣的親密行為,也無需害臊,但由霍延己嘴裡說出來,總有種說不清的禁|忌味道。
霍延己語氣淡淡,可是聲調很啞,就像明面禁慾實則欲|望強盛的牧師,在蠱惑利誘純潔的神明。
壞死了。
桑覺氣沖沖地往湖中央走,身體被水淹沒的位置越來越多。
岸邊的霍延己看著由桑覺掀起的陣陣漣漪,忽然有些頭暈目眩,即便清楚桑覺也許像是神明一樣的存在,不會遭遇任何危險,可昏暗不見底的湖面還是讓人感受到極度的壓抑。
它就像一個巨大怪物的嘴巴,在逐步吞噬湖中少年單薄的身影。
霍延己捂著心口,支撐不住地跪倒在地,劇烈地喘息。他抑制不住咳嗽的同時,又道:“桑覺……回來。”
清冷低啞的聲調中,帶著幾分不太顯眼的祈求。
桑覺怔了下,立刻踏著水蹭蹭跑回來,一把抱住霍延己寬厚的肩膀,後者額頭剛好抵在他的胸腹位置,體溫開始蔓延。
他抬起一隻手,猶豫了下,摸摸霍延己的頭髮。
兩人都很久沒說話。
他們靜止不動,彷彿能就著這個姿勢待天荒地老。
昏暗浩瀚的天地間,唯有他們二人,渺小又偉大。
很久之後,霍延己的氣息逐漸平穩,他才啞著聲音,意味不明地說了句:“桑覺,你的演技不好。”
桑覺沒有生氣,只是輕聲問:“你一直一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