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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雙手捂到胸口上說:“我,我也沒帶錢啊。”幾乎同時,曹大屯站起來說:“我帶了,多少?”邊說著,曹大屯邊掏出錢來。

服務員說三十八塊。曹大屯的心裡疼了一下子。父親老曹臨出野外的時候,給他留下一百塊錢的生活費,他買了三十塊錢的飯票,買了盒牙膏和兩包煙,剩下六十來塊錢,幾乎全在兜裡,這一下就花掉了三十八。這讓曹大屯遞給服務員錢時,大腦裡產生了片刻的空白,長這麼大,這是自己花掉的最大一筆錢。而此時,離他第一次拿到工資,還有近十天的時間。

走出飯店,胖子拍著曹大屯的肩頭說:“走,兄弟,到我那裡打牌去。”曹大屯本來不想去,但看到他們倆熱情高漲,沒好意思說不去,便低著頭跟在他們身後。胖子回過頭來說:“那錢我一會兒還你。”曹大屯忙嘟噥了句不用還,但他發現自己的聲音小小的,軟綿綿的,還含混不清。他想再重說一遍,但見胖子正指著前面說:“快,車來了。”坐在公交車上,曹大屯心裡一個勁兒告誡自己,那錢說啥也不能要,即使胖子往兜裡塞,也要掏出來,要不,也顯得他這個人太小氣了。

他們在共青團路下來車,沿著一條臭水溝往北走,讓曹大屯吃驚的是,眼前全是一排排破舊的平房,到處都是雜亂無章的小房子,比農村的雞窩大不了多少。曹大屯有了一種回到農村的錯覺,但側耳一聽,外面街市的喧囂聲會撲面而來,剎車聲、公交車報站聲、商場裡傳出的音樂聲……這一切提醒著曹大屯,這裡確實是城市。胖子家會是什麼樣子呢?曹大屯一邊走,腦子裡一邊亂琢磨。胖子回過頭來看他一眼,說到了。曹大屯跟著他們走進一個破木門,裡面竟然是一個院子,院子中間光禿禿的石榴樹上還掛著兩個通紅的石榴,石榴樹周圍堆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什麼木板條、破鍋爛筐子、蜂窩煤,等等。小院靠南邊是自來水龍頭,水龍頭下邊是塌了一半的水池子。除了南邊,小院的東、西、北邊都是平房,門前扯的全是晾衣繩,上面掛著老人的破棉襖,孩子的花兜兜,還有各種顏色的褲頭內衣,看樣子是都住著人。曹大屯隨他們進到西邊屋子,屋子裡光線很暗,有一股潮黴的氣味。胖子說坐吧,我拿撲克。片刻過後,他才看清楚,眼前是一張四四方方的八仙桌,裡面則是一張床,床上的一堆被子裡,裹坐著一個老太太,老太太嘴癟著,正用一雙空洞的眼睛盯著他。曹大屯被老太太嚇一哆嗦,正讓猴子看到,哈哈笑起來:“你這廝,麼都怕,這是胖子的奶奶,老年痴呆,麼都不知道。”

大半個下午,曹大屯不知道自己怎麼度過的,他不敢扭頭去瞅胖子的奶奶。手裡攥著牌,腦子卻回到老家,他想到自己的奶奶。奶奶將來來到濟南,會不會也像旁邊的這個老人一樣呢?

回到集體宿舍,已到開飯的時間。曹大屯幾步躥上樓,跑進宿舍裡去拿飯盒。他拿著飯盒向外走時,猛地看到他床邊的牆上貼著一張紙,上面用鋼筆寫著兩行字:各位室友注意,今後請不要帶陌生人來宿舍,公共秩序和安全需要大家一起來維護!曹大屯看罷,覺得不對勁兒。人家這不是在說咱嗎?曹大屯的臉騰地紅了,看看身邊沒人,悄悄地把紙撕下來,塞進口袋裡。曹大屯又猛地想起來,整整半下午,那錢的事,胖子壓根兒沒提。

曹大屯把飯盒又放回到桌子上,他一屁股坐下去,感覺累累的,一點兒胃口也沒有了。

工廠 4(1)

兩個月的培訓過後,四十名新工人被分成三夥,分別分到硝酸、溼線和幹線三個車間。曹大屯被分到幹線的造粒機崗位幹操作工,這基本上是這套工藝流程的最後一道工序。不久的將來,透過曹大屯的操作,這裡將生產出第一批合格的複合肥。當那些灰色的顆粒活蹦亂跳地從一個簸箕形的不鏽鋼裝置裡滾出來,然後沿著長長的傳送帶,跨過一座高高的廊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