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越是忌憚,越想要掙脫束縛。
皇上曾跟他說過:「每個人張嘴都想吃,可魚食就這麼多,你吃了,他便沒了,空張著一張嘴,便是要吃人。」
自來天子皇權,至尊無二,帝皇權榻,豈容他人酣睡,常敬廬在寒門子弟中頗得人心,國子監中均以常敬廬馬首是瞻,常敬廬看著不敵陳鵬權勢滔天,卻也有民心所向,比權勢更可怕的,便是民心,皇上是在忌憚常敬廬嗎?
不管是與不是,常敬廬威脅皇權的可能確實存在,再大膽的猜,皇上很可能發現了常敬廬的野心——皇上已經容忍了一個陳家,怎可能縱然另一個陳家誕生?
先是常敬廬,後是陳家,皇上是在逐個擊破嗎?
江逾明把目光重新落到項伯遺身上,按理說項伯遺查到陳鵬之事應當是在潮州的旱情開始之前,可如今已經十月,奉京為何沒有風聲?
因為項伯遺知道,這個訊息傳不到奉京。
可今日,他為何又說了?
江逾明回過神來,問道:「項大人因為雷同在潮州之事,避而不出,如今怎麼回來了?」
項伯遺淡笑:「皇上聖旨駕到,我雖不至於有功,但也算無過,這可是我的烏紗帽啊,而且你們不是要走了嗎?相逢即是緣,我來送一送。」
江逾明覺得項伯遺這笑裡帶了幾分涼意,忍不住皺眉:「我們走後,大人當如何?」
「何來這般疑問?」項伯遺呵呵笑起來,「皇上讓我勤勉不退,我自是得兢兢業業為潮州奔忙。」
項伯遺將眾人送到門口:「至於兩位大人……」
「往後,便祝諸位前程似錦了。」
次日,江逾明坐上了回京的馬車,明明是返程的路,可他卻難得不安,他掀開車簾,看到外頭旌旗飄飄,潮州的雲遏清白如雪,可一晃眼,卻又不見了——
晨起的雲陽落進窗牖,光照在項伯遺的身上,他胸腹插著一把匕首,人已經涼透了。
歸京路遠,江逾明他們一路南下,中途在循州歇了一日。
杜衡坐了幾日的馬車,骨頭都要散了,今日總算是有機會走動了,他伸著懶腰下來,發現今日有太陽,跟在江逾明身後曬得懶洋洋的:「你上回來此地,該是兩年前吧?」
江逾明看著循州的太陽,也覺得時間過得很快。
「那時你剛來都察院,便立了這麼大功,不知道羨煞了多少辛苦熬資歷的老人。」杜衡悠悠說完,見江逾明不應,說他,「你這幾日心事頗深啊,快回家了也不見高興……」
「沒有不高興。」
杜衡知道江逾明是在想那日與項伯遺的對談:「我近來左思右想,依舊覺得奇怪,皇上為了不娶陳家女,改娶董家女做皇后,這不是明明白白想扶持董家與陳家抗衡嗎?可他又應承你到循州來查董恩明販私鹽,皇上到底是怎麼想的?」
江逾明淡淡道:「都說皇上娶董家女是為了扶持董家與陳家抗衡,可這是皇上說嗎?」
「……不是。」皇上怎可能說這種話?聖心全靠猜,猜得準了,平步青雲,猜得不準,便是一步深淵。
「先不說當年的毒刺案,便是最近發生的幾件,不論是淑妃,還是茶場,再到如今的潮州,其實都是皇上與陳家的博弈,雖然各有勝負,但不難看出皇上想削弱或者剷除陳家的心。」
「這樣一個皇上,他會扶持一個董家出來與陳家抗衡嗎?他不會,因為先帝就是這樣,皇上不想走先帝的老路,所以董家勢必不能成為下一個陳家,皇上不想再受掣肘。」
杜衡恍然:「如今豐洄出了事,朝局還不知會變成如何,一個月不上朝,目下倒是多了幾分期待。」
江逾明沒答這話。
杜衡也沒再說,一直跟在江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