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急的既已批完,剩下的明日再趕,一向今日事今日畢的勾陳,第一次今日只畢最急事,留待餘事明日急,明日急事再明日批。
酉時已至,酉時過半時太陽星將落回太陽宮,日夜交替之時,是勾陳混水摸魚回凡間的最佳時機。
卯日星君準點落日。
餘暉星光交錯之際,南天門紅光一閃,勾陳下了天界。
君子一諾,言出必行。
勾陳駟馬難追要回越風山過中秋。
長生天帝倚著門框掃一眼空蕩蕩的凝視煥照宮文書閣,意味深長地“嗞嗞”了兩聲,搖了搖頭。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對勾陳而言,離開不過一日。
然而,真到了越風山,那長高了的新樹,爬藤了的平壁,齊腰的青草,無一不昭示著凡間已近一年。
時光的沉澱像塵蒙在勾陳心頭,他未開春便走,中秋了才回,獨留樓越一個人在越風山,頓時心頭大痛。
落在越風山的第一時間,勾陳就知,樓越在。
同時,他亦知道,樓越必定也知他到了。
越風山,每一寸土、每一顆石上都逃不出樓越的神識。
他就落在鎮海崖上,崖那頭就是鎮海樓,樓越就在鎮海樓裡。
他在天庭崩了一整天的臉,自然放鬆。
近樓情怯,他急走了幾步,忽爾停下來。
“這個時辰他應在回越風山的路上,怎在樓裡?”
“是哪裡不舒服?”
雖然明知樓越若有不適,他聯著本命仙契必有感應,但事關樓越,勾陳還是難以抑制地懷疑這懷疑那。
勾陳停在樓前,緊張莫名。
樓裡轉出一角玄袍,勾東目光一緊,猝不及防對上樓越望過來的眼。
這一剎那,那分離的時間歷歷在目,整整八個半月。
時間恍如靜止,勾陳深深陷進樓越墨玉的剪水瞳裡,細細描著樓越每一根睫毛。
他想念樓越。非常想念,無比想念。
他批仙帖的時候多次把字錯寫成樓越的名字。
那面觀塵鏡他特地讓降霄宮的仙者送到神霄府擺在凝神煥照宮文書閣的案前,可鏡中仍是一片漆黑,當年青華設下的遮蔽仍未撤去,有關青華、樓越、以及越風山的一切,在觀塵鏡中皆看不到。
越是看不到,越是擔憂惶然。
唯有此刻,樓越毫髮無損地站在他眼前,他才把彷徨了一天的心放回原處。
幾次啟唇,勾陳先叫了一句:“小越。”
見樓越兩唇輕啟,正要應他。
忽見樓越青眉微微揚起,繼而遠海一聲高亢的龍吟。
該死的,龍雲驕早不來晚不來,該他來的時不來,不該他來時,他偏偏來了!
勾陳頓時拉下臉。
樓越見此,嘴角勾了勾,說了一句:“陳武,吃節飯罷。”
這一句十分日常,就像勾陳從未離開過。
勾陳不可自抑地勾出大大的笑,樂呵呵地到樓前擺碗。
日入之時,撐燈時分,樓越在鎮海樓前掛了兩掌風燈,把往日漆黑的鎮海樓崖照亮了一塊。
樓越挑了勾陳鄰坐的位置坐下。
勾陳眨眨眼,樓越向來是與他對桌而坐,怎改了位置?
龍雲驕掐點落在鎮海崖。
吸溜著鼻子摸到樓前,見到桌邊兩人,叫道:“樓越!”
樓越輕輕點了點頭,勾陳暗暗拉臉,招呼龍雲驕落座。
坐下之後,龍雲驕挪了挪櫈子,覺得哪裡不對,一抬頭對上樓越的眼睛,終於意識到自己從鄰座被調到了對座。
龍雲驕的臉色立刻就更苦了。